太姒于是转而对琬姒说,“琬儿,这两日辛苦你了。考儿倒是还好,发儿却是让人不省心。你要替我多看着他们一点。”
琬姒道:“姑母大人言重了。琬儿没有兄弟姐妹,平日在莘城里总是孤单一人,正闷得慌。这两日有表哥表弟为伴,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辛苦。”
太姒苦笑着说:“你是不晓得,发儿这个孩子,只要你的眼睛稍稍离开他身上片刻,他就不知道能惹出什么祸事来。我那几个孩子之中,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
琬姒道:“发儿是小孩子心性,等再大几岁自然就好了。琬儿是觉得表弟聪明伶俐、反应机敏,反倒是表哥啊……”
太姒心中一动,忙问道:“考儿怎么了?难道他欺负你了?”
琬姒连连摆手道:“那倒不是,表哥是谦谦君子,对琬儿总是礼让有加。琬儿是说表哥他为人木讷,过于迂直,将来与人交往,难免会吃亏上当。”
太姒叹了口气,说:“考儿的性子和你姑父一样,都是直来直去,这且待我日后慢慢教他。不过人也是会变的,你姑父年轻时还不是什么都不懂,只对打猎和打仗感兴趣,常常几天几夜都不回家。所以我们成亲四年多才怀上考儿……”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琬姒还才十三岁,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支吾道,“哎呀,我怎么跟你说这些,真是老糊涂了。”
琬姒脸上微微一红,也有些羞涩之态,她对太姒附耳轻声说:“这生儿育女之事,母亲在我第一次月事的时候已经告诉过我了。”
太姒这才觉得心中稍安,她暗想:还是生女儿好,象这样闺房私隐的话,说来也没什么顾忌。偏偏自己生的都是男孩,这种话实在是不知如何启齿,倘若要周昌去讲,周昌多半会说,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所以太姒就算心里着急,却也一筹莫展。
她心中正踌躇之际,却听见莘甲道:“到了蒲坂渡口了,大伙准备下船吧。”抬眼看时,果然已经到了大河东岸,北方是一大片平地,长满了各色草木,蔚然成林;南方则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山岭高耸入云,仿佛一道没有尽头的屏风一般。
周昌、莘甲等人下了船,在岸边等着后面的小船到来。周考闲来无事,便问道:“舅父大人,南面那道山岭形状特异,可有什么名目吗?”
莘甲说:“哦,此山唤作首阳山。沿着这山一直走到头,就到了太行山了。二十年前,你父亲就是打从这首阳山上,翻过一道道崇山峻岭,直抵轵关陉。当时无论是在山北的虞国还是山南的芮国,都丝毫没有发觉。所以当周方士卒出现在轵关大营门前时,便如神兵天降一般,商方军队没有任何准备。之后过了好几年,虞侯和芮侯还在问我,当年周昌到底是怎么从我们眼皮底下钻过去的?哈哈哈,我每每想起此事,都忍不住要拍手叫绝!”
周考听后却是一副万分惊讶的表情:“父亲曾和商军交战过?那后来呢?打赢了吗?”
莘甲见周考竟毫不知情,也有些错愕,道:“周昌大人,你从来没对他们说过这些往事吗?”
周昌面朝南方,仰望着那一道道山脊,说:“二十年前的事,其中的是非曲折太过复杂,我怕孩子们不能完全理解,是想等他们再大一点的时候,再告诉他们。”
莘甲点点头,便不再提此事。周考抬头看那首阳峰顶,暗暗心惊,他想:这样高的山峰,恐怕只有飞鸟才能到达峰顶吧?父亲竟然带着人攀援而上,还一直走到商方的边境,以后有机会我也定要试试,看能不能做到父亲做过的事情。
此时,载着车马士卒的小船都已陆续到达,侍卫们在莘甲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将车马都卸到河岸上。这时周昌和周考仍是骑马,紧随着莘甲;姜夫人与琬姒坐的是莘侯府内用惯了的马车,除有容盖之外,车舆内还铺了软席;太姒与周发还是坐着先前的马车,跟在后面。一行人轻松自在的向东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