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发失望地叹了口气,又对琬姒说道:“表姐,只要射中了中间的鹄就能获胜了吗?”
“不是,射中鹄只能获得一支算筹。你见到鹄正中的红色圆圈了吗?这红圈处称作的,若是射中了的,就叫中采,能得到两支筹呢。在比试中双方各需射四箭,射完之后要看谁获得的算筹更多,那才算赢。”
周发皱眉道:“我原先以为大哥能轻而易举地获胜,现在听你说得这么复杂,我反倒有些担心了。”
琬姒轻叹道:“我没见过表哥射箭,也不知他能不能赢。”。
周考抬眼看了看庭院中的射侯,心道:在这样的距离上,要射中鹄倒也不难,但是要箭箭中采,那可就把握不大了。虽然在岐周城里我也时常与人比试射箭,可那都是和族人一起切磋,大家互相之间熟稔得很,无论胜负都不足挂怀。但这一次是和外族人比试,如果输了,恐怕不止父亲,就连舅父大人也会觉得面上无光吧?
周考站起身来到廊下,但见那面射侯被风吹得前后鼓荡,果然正如周发所说,活生生便是一只迎风起舞的白蝶。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到廊下,向虞阏呈上一物,虞阏伸手接过,转身对周考说道:“周公子,你远来是客,就由你先选吧。”
周考看了看他手中之物,原来是一个豹皮制成的皮囊,两支没有上弦的弓干露出一截在皮囊外。此物称作“鞬”,是专为盛弓之用的弓囊,在当时尚属十分稀罕之物。周考心想:虞公子的意思,是要我从这两支弓当中挑选一支来用了。
于是他将两杆弓都抽了出来,双手各执一支细细观看:只见弓干表面都涂着黑漆,还有一道道黄色的环状漆纹;弓干的中间较宽而两头渐窄,有着波浪一般的曲线;两支弓的长度完全一样,都是六尺左右,估计上弦之后也在四尺有余。周考暗想,若从远处乍看之下,很容易将其错当成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
“怎样?虞人的弓,和我们的弓相比,可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周考闻言猛然转头,才发现和自己说话之人正是父亲。原来他看得太过专注,连周昌和莘甲来到身边都没注意到。他连忙答道:“是有些不同。恩,比如说,这两支弓干的长度和我们的倒也差不多,但是孩儿感觉要更沉重一些。”
周昌点点头,道:“制作弓干的木材,一般来说,最好的就是柘木和檍木。可是虞国之内生有一种青檀树,比起柘木更为坚韧致密,不但不易折断,弹力更是惊人。虞人因见这檀木结实耐用,起初是用它来造车轮,后来发现用这种青檀制成的弓,能射得更远。千百年来,虞人始终得以踞守在这盐湖之畔,也是因为大家慑于檀弓的威力,无人敢撄其锋。”
莘甲也对周考说道:“能够拥有一张制作精良的檀木弓,是世间众多擅射之人孜孜以求之事。因为这青檀树并不多见,而且至少要长到二三十年以上方可成材。虞人用豹皮来做弓囊,足见他们对这檀木弓也是极为爱惜的。”
周考对二人的这番教导都一一记在心中,他见两杆弓长短轻重都没什么分别,便留下一支,将另外一支交还给了虞阏。
却说周发见父亲到了廊下,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他扯了扯琬姒的衣袖说道:“表姐,咱们也到外面去吧,在这堂内可啥也瞧不见啊。”
琬姒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和周发联袂离席而出,在廊下与莘甲比肩而立。太姒见此情景,问姜夫人道:“这射箭是男子之事,琬儿还是个未出阁的闺女,大哥怎么竟任由她观看,也不加阻止?”
姜夫人摇了摇头,叹道:“我二人没有子嗣,你大哥向来把琬儿当作男子一般教养。其实何止是射箭,他还曾瞒着我带琬儿出城打猎,我得知后和他大吵了几次。咳,又有什么用呢?这许多年来,我也懒得再成天念叨,只得随他们去罢了。”
太姒心知,没有儿子始终是大哥大嫂的一块心病,她便不敢接言。这时虞梦延来到二人面前,说道:“二位夫人,燕射就要开始了,何不一同至庭院中观赏?”
姜夫人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待会他们射箭时,要褪去衣衫袒胸露体,我们可不便观看。我看还是免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