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三十余岁,经历过许多沧桑世故,要比少年郎君成熟稳重,因常年习武锻炼,又锦衣玉食,也比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保养的好。即使眼角生出细纹,却面目硬挺,足以让人忽略年龄。
他站在月下,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沈叔叔。”静姝跑到沈镜面前,扑到他怀里,“你怎么不进来,阿爹说想见见你。”
她方才在屋里和阿爹说了沈镜的事,自然忽略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以及今夜发生的惊心动魄。
沈镜抱着她,“方才处理了一些事。”
她没多问,沈镜一直有忙不完的事,她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沈叔叔,等三哥哥的事过了,我想留在阿爹身边。”
她知道沈镜来是为了接她回去,可静姝还是想留下,阿爹带给她的,什么都比不了,即使经历了这么多,静姝依旧想留在他身边。阿爹年岁渐大,她不想让他晚景凄凉。
“还是不想和我回去?”沈镜问,语气说不上好与不好。
静姝点头,“沈叔叔,我想陪着阿爹。”
“你想好了,以后这样的事情会更多,李珏没有能力保护你们,而我也不会每次都这么巧出现。”
“你阿爹最希望的是你能够平安,你留在宁国公府最是安稳。我也可以把你阿爹接到长安,养在庄子里,你想什么时候去看他,我都不会拦着。”
“静姝,你长大了,不能任性,要好好考虑清楚,不只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阿爹。”
沈镜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徐不缓,轻柔的语调更像是诱哄。攻人先攻心,沈镜的手段一向多,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做罢了。她最担心的是她阿爹,沈镜不需要做更多,只要能给她保障就足够。
静姝没问沈镜为什么要带她回去,或许是因为他养孩子的欲.望不想半途而废,毕竟她这个孩子目前来看还养的不是很成功。他想看着她变得更好,更优秀。
静姝已经动摇了,沈镜捏着她的耳珠又道“沈念臻在徐州做的不错,剩下的几年都不会回来。”
这一句话,让静姝诧异地抬头看他。她不知道沈念臻本就不应该回来,还是因为她才没回来。静姝自我认识清醒,她不认为是因为她。
而沈镜在提到沈念臻的时候,只是淡漠地说这三个字,没有什么情绪,不像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感情。
沈镜很有耐心,等着她开口。
凉凉的夜,静姝被他捏的一阵耳热,她手攥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您低一点。”
沈镜挑了挑眉,他很少做这个动作,做的时候有种不符合年纪的少年风流。
他弯下腰,慢慢低头。温软的触感贴在他的唇上,如蜻蜓点水,一瞬而过。
静姝亲完,很快落回脚,声音里夹杂着羞意,“谢谢您为我考虑,我愿意跟您回去。”
客套而疏离的话被她说出来却难得染上女儿家的俏皮。她今夜受了极度惊吓,情绪几近崩溃,难得露出笑意。
沈镜微顿,迟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这宅子大,有空出的屋子,你累了一夜,先去睡会儿,明日再走。”
静姝站着不动,拉住他的大掌,“您不陪我吗?我一个人害怕。”
她仰着小脸,圆圆的眸子透着水雾,可怜兮兮地好像怕被人遗弃的小猫。
沈镜回握住她的手,“我还要处理点事,很快回来,让叶柳先陪你。”
静姝有点失落,还是乖乖地应声,“好。”
她要抬头再说些什么,唇瓣上触及到一片凉意,沈镜一手勾着她的腰,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暖而又可靠。
沈镜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压在她的唇珠上,细细地磨着。静姝眨了眨眼,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沈镜从未主动吻过她,顶多亲她的额头,这样的动作让她有一刻惊诧。
“听话。”沈镜走时,摸着她的头说了最后一句话。
夜很深,李珏在屋子里被关了三个时辰,发泄完后,地上残留着一片狼藉和血迹。
门被推开,李珏警觉地抬头,丝毫不见病弱之态。
看到进来的人,李珏一个箭步冲上去,挥起拳头就要落下,被容启一掌击中,连连后退,倒在地上。
沈镜面上有些冷,拂袖站在屋里。
李珏撑着站不起身,当即破口大骂,“王八蛋,有本事等我养好伤你再与单独与我比试!”
“李珏,你打不过我。”沈镜淡声道。
李珏又骂了一句,“禽兽,你把小六怎么样了。她还那么小,心思那么单纯,你这个王八蛋怎么下得去手!”
“沈镜,你宁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是不知廉耻的禽兽!”
沈镜并未在意李珏的咒骂,“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他问出了关键一点,为了防止别人怀疑静姝的身份,沈镜私下特意做了户籍,也为那个人做了墓。他做的事,不会有人查出来,而且,李珏好像也知道静姝和沈念臻的事。
这些他不清楚的,她不想说的,李珏全都知道。冥冥中他好似抓住了些痕迹,却稍纵即逝。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八蛋,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小六。我的官职是皇上亲自任命,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休想加到我的头上。等回长安后,朝堂之上,皇上自有论断。”
“沈镜,你若是识相,最好放了我和小六,滚回你的宁国公府。”
李珏不理智的地方就是在年轻,年轻人天真,太过狂妄自大,成就一些事就以为自己有天大的本事。殊不知以沈镜的权势,即便是当朝皇上也要给几分薄面。
“李珏,我放你做梧州按察使,但静姝会跟我回去。”沈镜并未与他商量。
“不可能,我现在就去告诉小六,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她必不会跟你走!”李珏挣扎着要起来,又被容启打了回去。
“吴生桦手里的证据真假不重要,但拿出来对簿公堂,足以处诛九族之罪。李珏,你不会想亲手送静姝和她的阿爹去死。”
短短的一句话,把李珏从幻想中强拉出来,即使他努力了这么多年,费尽心机,依旧不敌他遮天的权势,败在了他的的手下。
“沈镜,你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李珏这一夜骂光了他从军时学的所有脏话。
沈镜知道他妥协了。
从一方将军到一朝权臣,人前人后骂沈镜的人数不胜数,他并不在乎李珏的话。
回去时已经很晚,沈镜开门的动静很轻,可里面的人根本就没睡,他再轻的动作在寂静的夜里也变得清晰。
“沈叔叔,是你吗?”
她对他的称呼从二爷又变成了沈叔叔,这是从心底里的一种亲近,无关敬畏。
沈镜过去,静姝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小跑着到他怀里,“您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带着点小埋怨和小委屈。
沈镜有点想笑,她好像比以前更加黏他了。
“困了吗?”沈镜把她抱起来,静姝勾着他的后颈,并不怎么困,她还不想睡觉。
“没有您在,我睡不着。”她靠在沈镜怀里,最终说道。
沈镜把她放到床上,拿了被子盖得严实,“我在这,睡吧。”
他的声线很平,无形中让静姝感到安全可靠。静姝闭了眼,过一会儿又睁开。
她确实睡不着,沈镜还坐在床边,眼里专注,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姝拉了拉沈镜的衣袖,沈镜转过眼,摸着她的头,“怎么了?”
静姝羞赦得面上一红,戳了戳他的掌心,“我想…您也睡。”
沈镜手里发痒,他回握住她,漆黑的眼有波澜经过。耳边响起李珏的话,事实上李珏说得不错。
“好不好嘛?”静姝拉着他撒娇,这样青涩的女郎,周身洋溢着活泼又清纯的气息。
而他长了她二十岁。
沈镜早过了哭着撒娇要抱抱,要糖吃的年纪,甚至在长安世家里像他这么大年纪早已做了祖父。
“静姝,”沈镜指腹碰着她的脸,“你真的愿意和我回去吗?”
静姝从小记忆缺失,最初的记忆停留在老乞丐把她捡回去,用乞讨来最好的饭食养大。静姝小时候笨,说话晚,干什么都呆呆的,看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院里的人都不愿搭理她。
后来李珏来了,他陪着静姝说话,想法子逗她开心,在静姝心里,她很喜欢这个大哥哥。她不会表达,但那时候静姝除了跟着阿爹和李珏走,谁对她说话她都是呆呆地不去搭理。
直到所有的一切因为一场大火轰然倒塌,她失去了所有。
沈镜应该是她两世第一个主动去接近的人,即便目的不纯,可静姝对他的感激是真的。
静姝小脸靠在他的掌心里,“如果我说不愿意,您会让我跟着三哥哥走吗?”
她的眸子在夜里很亮,水汪汪得讨喜。
沈镜的手指微动,抿唇出声,听不出情绪,“你自己的决定我不会插手,你开心就好。”
静姝撇撇嘴,“切,您才不会,我早就把您摸透了。如果我留下,您一定会一本正经地告诉我留在三哥哥身边有怎样怎样的坏处,跟您回去怎样怎样的好。”
“所以啊,您不在的时候我想了好久,本来有点后悔跟您回去,可是想您这么大岁数一定是渴望有人陪着。沈叔叔,您对我这么好,我想回去陪着您,不会再走了。”
静姝说得赤城天真,总是把聪明放在不该有的地方,有时候过于单纯。她对他的信赖比他想的还要多,就像今夜的事,她从未怀疑过他,真的以为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
这样的乖巧温顺的她,看着让人心疼。
沈镜的温柔让静姝有些招架不住,他太坏了,明明自己都说跟他回去,到了这时候还故意在她身上使坏。
静姝抱着沈镜的后颈,软软的小手没有着落,不知该放到哪。沈镜的舌头很热,这是静姝最真实的记忆。
沈镜找来的民间郎中医术精湛,除了给老乞丐诊治,还去看了李珏。胡杨捋着胡须,“这位公子虽血气亏损,积郁多年,但也并不是无药可治。”
胡杨说得静姝听得云里雾里,有一件事她却明白,三哥哥有救了。
虽昨夜受了惊吓,但阿爹和三哥哥的病都能治好,静姝回屋的时候笑都没停下。
沈镜进屋就看到她这副傻笑的脸,他捏着粉嫩的小脸,“这么高兴?”
静姝咧着嘴笑,眉眼弯弯,少见的娇蛮,“沈叔叔,我跟着您回去,您可不能像昨夜那么欺负我了。有我在府里的一日,您也不能去找别的女人,要不然我就一个人收拾细软,跑到梧州找三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宝们,加更我会提前通知哒,比如今天下午就会加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