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前世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偶然间听沈念臻提过白引,白鹤最宠爱的儿子,少年英才却不知为何一夕之间病得将要断气,自此意志消沉,阴鸷成性。
若没有那场大病,白引现今许和林晟芮相差无几,一样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俊杰。
白引很少出府,第一次见到像她这样死缠烂打的女人,不禁冷笑,“害我又如何?一条烂命,不要也罢!”
静姝道“你心有才华抱负,若是年纪轻轻就离世岂不可惜?你整日这样消沉下去,终日游走,不肯见人,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白引,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而活下去,你还可以做更多的事,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让那些加害你的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静姝自重生后事事依附于沈镜,很少表露出最真实的情绪,那些对前世被积压许久的恨被她掩藏在心底。她不想被仇恨蒙蔽双眼,但又活一次也不代表那些人可以再来伤害她。
白引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里透着一丝危险,“你谁告诉你我的事,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既然已经说到这,静姝再没什么好怕的了,“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你现在还没对我动手就代表你也是这么想的。白引,我来这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想要害你的人也是我的仇人,我想和你联手把他除掉。”
没来这之前静姝已经打好腹稿,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说出来时又是另一种感受,若是沈镜知道她的这一面不知会不会嫌弃她?静姝现在没心思多想。
“姑娘还真是胆子大。”白引轻笑坐到林中的石凳上挑眉看她,“那还请姑娘告诉我想要害我的人是谁,为何害我,我们又该怎么把他除掉呢?”
苍白的面色配上他那双桃花眼,看着有几分风流多情。白引已经病了多年,一直靠汤药吊着最后一口气,身形削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此时静坐在石凳上,有几分自嘲的寂寥。
白引不是个好糊弄的人,静姝不能和他全盘托出,也不能只说一星半点。她挑着简要又不那么惹人怀疑的说完,停顿一下,“三公子以为如何?”
“姑娘,做交易还要偷着藏着可不好。”白引停住,又毫不在意地道,“不过姑娘有诚心,这人既然想害我,我自不会手下留情。”
静姝松下一口气,好在,他还是答应了,“宴席快开始,我先出去,三公子过一会儿再进来。”
白引点头。
静姝起身刚走几步,又很快停下回头看他,“府上可是给三公子定了亲事?”
“怎么,姑娘想嫁给我这个短命鬼,病秧子?”白引话中缓和,有几分戏谑和调笑。
静姝并未理会他的揶揄,“我只是想告诉三公子,依三公子才华必有一番大作为,现在还不是成亲的时候。若是刚定了亲事,还是退了为好。”
她心知陆荷玉钟情于柳怀易,不论柳怀易为人如何,但是二人之间情分难断,若是此事一成,柳怀易必遭牢狱之灾。
事出在白府,二人的亲事只能结成一段怨侣。陆荷玉待她还算好,她不想促成这样的亲事。而且前世柳怀易私下在府中玩弄女子无数,她也不想让陆荷玉嫁给那样的人。
白引虽然见到了她的脸,二人也一同密谋陷害朝中大员,他早晚会发现自己的身份,但静姝相信,白引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他和她骨子里是一样的。
白府府宴,柳怀易故意毒害礼部侍郎长子被当场揭发。礼部侍郎府上二小姐是当朝皇上甚是宠爱的丽妃娘娘,翌日朝堂上文官弹劾,皇帝大怒,当即把柳怀易打入了大牢。
柳怀易入狱的这几日静姝称病在府上,连学府也不去了,谁也不见。
她猜到陆荷玉知道这件事一定回来求她,静姝不想让她知道实情,也没想好怎么和她说,只能称病在府上。
陆荷玉来找过她好几次,最后都吃了闭门羹,渐渐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也不再来宁国公府,慢慢和静姝的关系淡了下来。静姝也在长安城失去了这个为数不多的好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那日静姝从白府回来发生那么大的事沈镜什么都没问,和她照常吃饭睡觉,只不过没有碰她。抱着她睡了一晚,翌日依旧是一句话没和她说就去了军营。
静姝感觉到,沈镜好像生气了。
沈镜早上起来得早,离当值还有一段时间。静姝迷糊地睁开眼拉住他寝衣的袖子,她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镜握住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时辰还早,你先睡着。”
静姝眸子里生出水汽,没敢开口问他原因,只道“沈叔叔,您今天能早点回来吗?”
他昨夜回来得很晚,静姝一直在等他,但沈镜到了后半夜才回来。
沈镜眉峰压低,沉声,“你不用等我。”
这是最坏的结果,沈镜知道了所有事并且生气了。
静姝猜不到他在气什么,或许是生气她太过于心狠,与他平常见到乖巧的孩子大相径庭。或许是在气自己骗了他,不和他坦白。静姝觉得最可能是前者。
入了冬,长安城迎来第一场雪,银装素裹,皑皑漫山。包裹住皇宫中奢华的琉璃珠瓦,掩盖世家公爵的巍峨朱门。
静姝畏寒,即使屋里生着地龙,身上又捂着上好的狐裘,可是她还是感觉冷,全身都凉得没有温度。
沈镜已经离京半月,半月前他直接从军营离开,甚至都没回府传过信。
静姝怀里抱着汤婆子搓了搓手。
柳怀易最后的结果被流放西北禹州。她前不久进学,陆荷玉情绪很低落,到现在都没和她说话。静姝并不在意这些,柳怀易并非良人,留他在长安只会祸害更多的女子,连带着被他毒害的侍郎公子都是纨绔之流。
恶有恶报,不过是罪有应得而已,并不值得人同情。
过几日便是年考,静姝课业学得差不多,她觉得这一年应要比去年好上不少。
小窗半开着,外面风雪加重,呼呼的北风卷积着大片的雪花飞了进来。静姝虽怕冷,却格外喜欢冬日,她喜欢下雪。
厚重的狐裘把她包裹得只露出一张小脸,怀中的汤婆子尚且熨烫,静姝走到窗前,冰凉的雪花拍打在她脸上,给刺骨的寒风增添上几分柔情。
“站在那做什么,不怕生病?”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后面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