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瑶池仙宫,大部分弟子都被关了起来,只余十来个正常弟子,整片宫殿都变得空旷起来,鲜少看到有人在宫中走动,因此,看到一个小弟子行色匆匆走过的时候,沈钦忙惊喜地迎了上去,问道:“你有金创药吗?”
贺星河刚睡下,沈钦就去敲门,贺星河原想披了衣裳去开门,将外袍拿起来以后,想了想又放下,他仅穿了件中衣。
沈钦一进门就急吼吼地将他推到了床榻上。
贺星河不敢置信地道:“你……想干什么?”
他也说不清是紧张还是什么,蜷缩的手指将床单抓了起来。
沈钦又脱他仅剩的那件中衣。
贺星河都快把床单抓破了,心脏砰砰砰直跳,跳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却听沈钦说:“你背上的伤太深了,至今都没有上药,我跟冉天骄的小弟子要了金创药,来给你涂一涂。”
哦。
贺星河失望地道:“没关系,不涂也能自己好,我没那么脆弱。”
沈钦不以为然:“涂了药,总归要好得快一些。”
他将贺星河的衣服扯下来,露出背后伤处,那伤口久不处理,已经红肿溃烂,看上去十分可怖,沈钦能想象这伤口跟衣物摩擦会有多痛,可贺星河整天走动竟能面不改色,耐力实非常人能比。
沈钦指尖沾着淡绿色的药膏,仔仔细细地涂到贺星河的伤口上,贺星河一声不吭,然而,背上的肌肉终究是紧紧绷了起来。
沈钦叹了口气,道:“要是五师叔还活着该多好,你这伤绝对好得快很多,也不必吃那么大地苦——这几天趴着睡,伤口不要碰水。”
过了一会儿,贺星河还是不动,沈钦奇道:“诶?你怎么还不把衣服穿起来?”
贺星河慢吞吞地穿起了衣服。
***
隔天一早,瑶池仙宫要给前几天丧生的弟子举行水葬,沈钦和贺星河亦一同前往。
八条木筏整整齐齐地列在湖边,每条木筏上有四个弟子,她们穿着簇新的衣裳,画着最美的妆容,木筏边缘团团簇簇围着鲜花,衬得这些年轻的生命亦如花一般,鲜花的凋零总让人遗憾。
其余人皆素面朝天,发上簪着白花,挨个同已逝之人告别,有人在湖边诵唱经文,超度往生的魂灵,那声音十分空灵,似从天边而来,一声一声地荡涤着人的灵魂。
有个年纪很小的女孩问:“师姐们死了,她们影子里的鬼也会死吗?”
过了好久都没有人回答,沈钦轻声道:“不知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他们对影鬼的了解还太少,沈钦从未像此刻这样希望修改版《星河传》连载得快一些,他当时追连载追到最新更新,虽然剧情已经过去大半,但关于影鬼的部分才刚刚开始,后面十万字的内容应该都跟影鬼有关,偏偏作者还没写到,沈钦简直想爬到她脑海里去看看后面的剧情发展。
然而,由于沈钦这只“蝴蝶”的影响,原本应该连载到全书四分之三处才发生的剧情,现在就发生了。
沈钦心想,是他的错吗?因为他的存在,这些无辜又年轻的姑娘才会死去的吗?
简单的告别仪式过后,冉天骄一挥衣袖,一阵风过,那些木筏便带着这些姑娘飘飘悠悠地离开,她们活着时终日生活在镜湖深处,死了也将投入镜湖的怀抱,她们也许最终会被镜湖吞没,会葬身鱼腹,以另一种方式永生于镜湖,但至少她们离开时是体体面面的。
然而,天空突然毫无预兆地乌云翻涌,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木筏边上的鲜花很快被雨珠打得七零八落,这最后的体面亦被砸碎了。
沈钦他们也淋着雨,最按捺不住的还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孩,她焦急地道:“师父,雨薇师姐她们在淋雨……”
她口中的雨薇师姐在其中一条木筏上。
冉天骄望着那些木筏,声音无端悠远:“她们已不会觉得冷,而我们活人还要继续淋雨。”
沈钦担心贺星河淋雨伤口恶化,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贺星河肩上,他们在湖边站了许久,直到那些小木筏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各自回返。
沈钦被雨浇成了落汤鸡,他哈切连连,浑身发凉,疑心自己染了风寒,便让侍女给自己烧了热水,那侍女很细心,还在他的浴桶里放了一些驱寒的药草,沈钦泡在其中,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温热起来,说不出的熨帖。
“师兄。”
沈钦听到贺星河在门外叫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便说:“我在泡澡,你直接进来吧。”
门外迟迟没有动静,沈钦扭头奇道:“师弟?”
又过了片刻,那门才被人慢吞吞地推开,贺星河走了进来,只见浴桶周围水汽氤氲,沈钦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他睫毛也像是湿漉漉的,一双温柔的笑眼沾了水汽,少年般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