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逸顿了一下,留意着祁遇的表情:“在去年的时候,事务所有接到一笔很大的订单,是家国字头建筑公司下面的附属公司,税务局一向对他们查的是最严的,但他们往往是一查一个准。
做建筑的,他们的工程一般工期都是超过了会计年度,更存在没有拨款便工程开工、工程结算好几年都拿不到钱或者是签了合同有些年头了工程才开工,这样的情况下忽然有一天大环境要将原来3%的税升到11%的税,那自然就动了有些人的利润。”
“比如?”祁遇沉默了一下,问道。
“一些将工程款偷偷吃下或者是送出去的人,还有收了的人…”刘逸说的比较隐晦,但是祁遇还是听懂了。
“资金上的缺口是他们不愿意拿自己的腰包去补的,所以他们找上了事务所。”刘逸回忆道,“那家公司要求事务所将他们所有已经完工的老项目全部处理干净,而那些老项目里70%都是没有材料票、劳务票、机械票的。”
“是副所长和税务局的组长一起接下来的单子,他们为了找到足够的票,于是去了一个避税天堂开三家公司,分别是劳务公司、建筑公司、商务咨询公司,然后用这三家公司给对方公司开票。用那些票通过一些专业的操作将那家公司的问题看起来处理干净了。”
“——看起来?”祁遇对刘逸说的这个说法有些奇怪。
“是的,当时是看起来处理干净了,但是他们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增值税的□□是上下关联的,也就是如果开票的那家公司出问题了,那么收票的那家公司也会接到税务局的检查。”
“事务所就是收票的那家公司。”刘逸道。
“涉及的金额有多少?”
刘逸沉默了一下,“17个亿。”
祁遇没说话。
“现在事务所接到要查账,那也就说有人去举报了那三家公司是空壳子公司或者是那三家公司出了什么问题,事务所受了牵连。”
祁遇只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这件事要是什么商业性的决策问题那还好处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跟政府机关打上了交道,祁遇就是再有能耐,在机关单位面前该怎么的也只能怎么。
“你有解决方案吗?”祁遇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刘逸。
“有。”刘逸看着祁遇回答道,“但是比较损。”
“说说看。”
“首先我需要将事务所近四年的账全部重调做一遍,把涉及到那批票的账修改一些,在税务局的人来的时候我们咬死自己并不知道上流公司开的□□有问题,因为当时认证的时候是通过了,上流公司是将□□作废了也好或者是开的是虚的也好,我们并不知情,毕竟票是真真实实开出来的。”
祁遇点了点头,“这个可以,不过我记得没错的话事务所每年的年表都是交到了税务局那边,你改了账,数据对不上呢?”
刘逸张扬一笑,胸有成竹道:“这几年的年表都是我做的,我知道怎么做可以对的上。”
这倒是出乎了祁遇的预料,看来这个刘逸是早就准备着自己有翻身的这一天了。
“继续说。”
“这样说了以后不出意外的话税务局就会直接追查上留公司的责任,那三家公司的法人和会计负责人都是事务所的人,你需要开了他们,然后安抚住他们。”
“还有呢?”
“剩下的无非就两种结果:一是您安抚住了那几个人,那么他们便会认了这事,跟事务所没有关系,事务所顶多就是落了个对票据审核不严的记录,交点罚款就可以了。二是您没有安抚住他们,他们反口说是事务所指示的,那事务所便会被追缴税款以及高额的罚款。”
祁遇不说话,刘逸补充道,“17个亿的相关罚款、税款、滞纳金……您觉得呢?”
办公室里大概静止了三分钟,刘逸一直在观察祁遇的面色,奇怪的是祁遇听了这个话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不说话,又过了一会,祁遇才开口道,“你先去处理账的问题吧。”
“那那些人?”
祁遇忽然笑了一下,表情疏离淡漠,看着刘逸道,“你跟他们有多大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初应该是你说服那些人去当的法人、财务负责人吧?你骗了他们,现在又要来举报他们,刘逸——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