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她看向铜镜里的自己,一双黛眉被描得细细长长的,眼尾上钩,使得稚气的脸上平添一丝妩媚。
他总说自己小。这样瞧着,应该不算小。
穿上宫装后,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生怕自己哪里出差错。
没一会儿,李桑差人来喊,说是时间快到了。
寿宴主场在太极宫,矮桌一路从前厅摆到院子里,有百来桌,人多,声音也多,杂乱地耳朵疼。
她捂住耳朵,径自去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矮桌一般坐两人,按理,她该跟八妹坐一处,可八妹前几日爬树摔折了腿,今晚便没来。
这一看,她来得最早,几个姐妹都没到场。
“七公主,这是淮越国九皇子让奴才给您的字条。”身侧来了个小太监。
她伸手接过字条,上头空空如也,一字都没有。
抬头搜寻好半晌,她才找着元千霄,他坐在最角落的那一桌,正跟人喝酒聊天,倏地,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斜眸朝她看来。
两人的视线一触,他弯起嘴角,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用唇形说。
“溜么?”
溜?她摇摇头,这可是父皇的寿宴,她哪里敢溜。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众人陆陆续续来了,最后,父皇登场,客套地说了些场面话。
起初,她什么心思都没,只想着慢慢等时间过去,如今被他一勾,她想溜了。躁动的心思一起,一发不可收拾。
她真想试试,这种在寿宴上溜走的感觉。
今日一早,他们几个便来过太极宫说寿词,晚上自然轮不到她们。
期间,来贺寿的小国轮流上前说祝词,每一个都将自己的贺礼夸得天花乱坠。她支着下巴,半句话都没听进去。
无趣,一切都很无趣。她静静瞧着,脑中困意渐渐滋生。
冷不丁地,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袖,随后,清晰的男声传入耳中,“想不想出去玩?”
这声音……
她扭头看去,只见元千霄扮成了太监的模样,恭恭敬敬地跪在她身侧,低眉顺眼,学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出去玩?”
“是出宫玩。”他开口纠正她。
出宫?她有些犹豫,没有父皇的批准他们绝不能出宫,若是私自出宫,被人发现必定得去佛堂面壁一月。
“你只需说想或不想,你想我们就走。”他抬起一双星眸,认真地看着她,“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许是这一刻周遭太静,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了他的声音,也只看到他的面庞,而他正盯着自己,在等自己回答。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
*
两人一合计,她先去找李桑,假意咳嗽两声,借着身子不适为由离开太极宫,后扮做小太监的样子跟元千霄出宫。
而宣宁宫里,有一宫女易容成她的模样在寝殿里睡着,即便有人找来也不会发现什么。
就这样,她出了皇宫。
今日是父皇的寿辰,普天同庆,皇宫里热闹,外头也热闹,小贩们兴奋地喊着,“今日皇上大寿,所有东西一律减半!一律减半!”
她左看右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会是第一次出来玩吧?”元千霄出声。
“出来过,但没逛过夜市。”她抬头往前看去,道上灯火明亮,亮地看不到尽头。其实她每年都会出宫一趟,去莽山祭拜母妃。
至于出来玩,那真是头一回。
“是么?听着真惨。”他略一思索,主动牵起她的手往前走,“那我今晚带你好好逛一逛。”
“……”她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觉得开心的同时又觉得难过,因为寿宴一过,他会走。“你何时回淮越国?”
“后天。”他望着一处随口道。
“后天?”这么快?一听这话,她瞬间没了玩的心思。
父皇并非每年都办大寿宴,而他们也并非每年都来,所以他走了之后,他们俩可能会再也不见。虽然他承诺过,可承诺算什么,一年之后,说不定他已经将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心情不佳,没继续走。
“停着做什么?”元千霄甩了一下她的手,俯下身看她,戏谑道:“公主舍不得我?”
心思被人猜中,她只觉羞恼,扬起下巴道:“没有的事。我是饿了。”
“哦。”元千霄挑了挑剑眉,眸中笑意渐深,“那我们去吃馄饨。”
她任由他拉着往前走,穿过热闹的人声,走过暖意的烛光。有一瞬间,她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完。
道上摊子多,卖吃食地也多,香味浓厚。
两人没走几步便到了馄饨摊前,元千霄招手,扬声道:“老板,来两碗馄饨。”
“好嘞,两位稍等。”买馄饨的是个对老夫妻,两鬓已白,妇人煮馄饨,丈夫拿碗放汤汁,无言又默契。
她看着两人忙前忙后的模样,不由心生羡慕,皇宫里可没白头到老的爱情,能陪父皇走到现在的都没几个。
“老板,来两碗馄饨。”
刚过片刻,又来一对小夫妻,女人挽着男人的手臂,两人坐了一个凳子,恩爱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