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二年,秋。
劲武国与淮越国结成同盟,两方大军前后夹攻直入天巽国都城。
“呜……”城内鼓角声起,百姓抱头逃蹿,空气中尽是嘶哑扭曲的人声。
外头混乱不堪,宫内亦是如此,宫人们自顾不暇,拎着包袱四散逃窜,全然不管平日里精心照顾的主子。
这残酷可怖的景象,梁缨都看在眼里,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逃命的方式离开皇宫。
敌军高喊着劲武国的名字冲入皇宫,杀戮声随之而来,不消片刻,地上便倒了大片羽林军和宫人,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都城,浓烈地刺鼻。
“公主我们快些逃命吧,再迟便来不及了!”澜语心急如焚,使劲拉着呆愣的梁缨往前跑。
两人怕被敌军撞着便走了御花园里的小道出宫,翻过一道道木栏杆进入绵密的灌木丛。
背后不断有惨叫声传来,步步逼近,听在耳中只觉心惊肉跳。
到底是自小长大的地方,即便再不喜欢,她如今也是万般不舍。梁缨匆忙回头看了眼梁钊住的太极宫,心头蓦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你们快看,前头有人!”
倏地,一道男声从后头不远处传来,激得两人浑身一哆嗦,“公主先走!”澜语使劲推了她一把。
梁缨受力跌入青桐林中,她急忙回身,望着澜语摇头,“别犯傻我们一起走!”
“公主,原谅奴婢不能再伺候您了。”澜语扯开嘴角,笑意决然,圆润的面上被叶子划了几道口子,红地惹眼。
“我不……”还没等她伸手拉人,澜语已站起身,飞快往来时的方向跑去。“澜语!”
梁缨一只手停在半空,一只紧紧捂着嘴,强迫自己忍住哭声。澜语比她小一岁,在身边伺候了六年,平日里都是她护着她,没想今日是她护着自己。
沉痛归沉痛,但这个时候最不该停留在原地沉痛。梁缨咬牙,拼了命似的往前跑。
出了青桐林后,她只觉双腿发软,不由扶着树干喘气,抬头一瞧,浑身血液凝结。
前头站着个男人,身姿魁梧,看穿着是个参将,劲武国人。
来不及多想,梁缨转身便跑。还没跑出几步,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长发,刹那间,她只觉头皮被扯得生疼,接着,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拉去。
“还敢逃。”男人擒住她的双手,粗糙的大掌直往她面上摸。“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老子今日赚了。”
梁缨竭力挣扎,奈何力气实在悬殊,她虽习过武,却也只能对付一般人,而眼前这人她显然对付不了。
反抗并非上策,她索性忍着作呕的冲动乖乖配合,敛眉柔声道:“将军能不能轻些?我怕疼。”
“哈哈哈。”听得她求饶的声音,男人一下子咧嘴笑开,顺道放开了手,“小美人,安分点,等老子玩尽兴说不准会放你一马。”
梁缨踮起脚尖去圈男人的脖颈,凑近他耳边道:“将军可知我们天巽国的女子会学一门闺房课?”
“闺房课,这么带劲儿?”男人似乎被勾起了兴致,揽着她的腰往上一提。“来,让老子开开眼。”
“呼……”她往男人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不错,继续。”男人缓缓闭起眼,似乎在回味享受,便是这个瞬间,梁缨袖中的簪子滑出,狠狠扎进男人颈间的动脉上。
眨眼间,鲜血喷涌,猛烈地溅了她一脸,连带她的视线都染红了。
这簪子淬过毒,见血封喉。
“你……”死气上脸,男人双眼圆睁,捂着脖子重重倒下。
头一次shā • rén,梁缨自然是怕的,但眼下逃命更要紧。她蹲下身,正打算扒了这人的衣裳穿上出城。
“吁……”凭空传来一道男声,尾音拖得很长,骏马应声停下。
她慌乱抬头,对上来人的刹那,双手猛地捏紧盔甲。
“哒,哒,哒。”白马越走越近,马上男人一脸冷漠,五官被银色盔甲浸染得愈发冷冽,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一双漆黑的眸子比夜色还深,似要将人吸进去。
“元……”她刚喊出一字。只听“唰”地一声,长剑出鞘四寸,男人用剑柄挑起了她的下巴,整个人俯下身来。
“亡国公主,最适合做笼中雀。”
下一刻,他将她拎上了马背。
*
“元千霄!”
梁缨从梦中惊醒,面上冷汗淋漓打湿了大片额发,整个人瞧着像是刚从水里钻出来的。
她不断搓着自己的脸,使劲挥去那抹厌恶感,方才的梦,每一处都分外清晰,犹如身临其境。
梦中,孟苟带着劲武国大军杀入皇宫,父皇他们凶多吉少,而澜语……
这是什么奇怪的梦,梁缨晃了晃脑袋,虚幻的画面一闪而过,最后出现的男人,正是昨日碰巧撞到的嘴毒质子。
他是淮越国人?
“咚咚咚。”澜语叩响房门,“公主醒了?”糯糯的声音透过房门,带着一丝清晨的甜意。
“进来吧。”梁缨扭头,澜语捧着洗漱用具进屋,一笑嘴边两个酒窝,跟梦里的澜语没什么两样。
那个梦,她是瞎做的吧?一定是。
“公主是不是做噩梦了,面上怎的这般红?”澜语递了打湿的帕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