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礼课上,范儒讲得枯燥而乏味。
元千霄向来不喜这种束缚人的课,倍感无趣便开始打瞌睡。他昨夜没睡几个时辰,此时自然困得眼皮打架。
外头夏日炎炎,堂内催人入眠,他合上眼,渐渐陷入梦境。
德丰三十五年,彼时,淮越国早已脱离“小国”两字,但与劲武国相比还是差些。
这天,父皇六十大寿,孟苟来了。
宴席后,父皇召他去御书房议事。
“孟苟此行不简单啊。他已开始防备我们,怕是回去之后便会有所动作,你这几日警惕些,别让人钻了空子。”
“是。”
出了御书房后,他一人走在路上,心想,梁钊已被救出,他想拿的东西也拿了,接下来便是硬仗。
回到东宫,他径自去了寝殿,然而梁缨不在。
“她去哪儿了?”
他一问,寝殿里的宫女们顿时跪了一地,小声答道:“回太子殿下,公主方才还在庭院里,这会儿……”
他不悦地眯起眼,虽说他近来不限制她的自由,可她也没出过东宫。倏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前几日,梁绯絮死在劲武国的冷宫里,她听到这消息时一日未进食。
越想,他越觉得她是去见孟苟了,转身出门。
孟苟被安排在清辉宫,宫外由淮越国的侍卫守着,院子里则是劲武国人看守。
“太子殿下请留步。”劲武国的侍卫横刀将他拦在寝殿外,言行间并无恭敬之色,“待……”
“让开。”他漠然扫了眼几人,冷声道:“孤不说第二遍。”
刚说完,里头便传来了梁缨的叫喊声,“孟苟,你放开我!”
听得这话,他心头猛然一惊,挥手一掌破开房门。
屋内烛光亮地晃眼,里头两人都在矮榻上,孟苟正按着梁缨撕扯她的衣衫。
“来人啊!”梁缨一手护着肚子,一边竭力挣扎。对上他的刹那,她眸中水雾弥漫,哭道:“霄哥哥……”
这一刻,他只觉怒火攻心,理智全失,上前一把拎起孟苟甩在地上,按着他便是一通暴揍,直将他打得满脸是血。
“皇上!”劲武国的侍卫见状纷纷跑进屋,奈何他们人少,全被淮越国的侍卫拦在了门口。
起初,孟苟昏昏沉沉的,目光迷蒙,被这一揍倒是清醒不少,他出手一掌打在他身前。
“咳。”他没防备,被这一掌打得结结实实,受力往后退去。
孟苟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侧头看向榻上的梁缨,微微一愣,随即破口大骂,“你个贱人,竟敢……”
“嘭”,他不假思索,挥拳再次打了过去。
“嘶!”孟苟撞到桌上,急切地喊道:“元千霄,朕没碰她,你听朕解释。”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唰”地一声,他侧身抽出随行侍卫的佩剑,剑尖直指孟苟的脖子。
“唰唰唰”,几十把长剑同时抽出,雪光四射,杀气带起的冷风吹得烛光灭了大半。
两方剑拔弩张,孟苟撑着桌面站稳,深吸几口气,压着怒火道:“元千霄,为了个贱女人,你想挑起两国的战争?淮越国如今要打劲武国可是以卵击石,别自不量力。”
“你再说一遍。”他盯着孟苟一字一字道,剑尖往前又递一寸。
“啊!”忽然,梁缨惊叫,尖利的声音响彻在昏暗的寝殿内,尤为凄厉。
他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大滩鲜血正从白裙下流出,她发着抖,面色惨白,讷讷道:“孩子,孩子……”
话没说完,她便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榻上。
“一个不留。”
话落,剑气如虹,瞬间割开了孟苟的咽喉。
“宣太医!”
他抱着梁缨飞奔回东宫,脑中一片空白。
不安、恐惧、焦躁,汹涌地充斥在心头,逼得人窒息,她只是一个掳来的亡国公主,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对她这般执着。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看着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喉间一颤,“嘭”,他一拳重重砸在床板上,床板深深凹陷,鲜血从他的掌骨处流出。
很快,十几名太医相继进入寝殿。
“微臣……”没等他们行礼,他伸手将最前头的太医拉至身前,哑声道:“人和孩子都得保,保不住,死。”
一听这话,跪地的太医们吓得直哆嗦,领头太医颤巍巍地去拿梁缨的手把脉,这一把,他面上尽失血色,“扑通”一声跪在踏板上。
“太,太子殿下……”领头太医顿了顿,额际冷汗如雨,“公主,公主腹,腹中的胎,胎儿,已,已……”
希冀碎裂,他阖了一下眼皮,将目光移到梁缨脸上,冷声道:“来人,拉下去。”
“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太医们磕头求饶。
“霄哥哥……”梁缨费力地睁开眼,拉着他的衣袖轻声求道:“别怪太医,放过他们好不好?”
他握住她的手坐下身,好半晌才开口,“放人。”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是她不愿要这个孩子。
“你的手……”她怔怔地望着他的掌骨,泪水从眼角溢出,一滴一滴地打在他的指尖上,“对不起,我不该去见孟苟,我没想到他会……”
指尖被泪水浸得湿润而温热,他动了动下颚骨,抑住喉间的痛楚,用力将她拉起身。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为什么伤害我们的孩子,为什么!”最后三个字,他是用喊的。
“……”她显然怔了一下,慢慢收去眼中的泪意,凉凉地笑开,“因为你不配,这个孽种也不配。”
她笑得嘲弄,苍白的面颊上竟起了艳丽的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