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过去,入眼的先是一双小皮鞋,随后是纤瘦白嫩的双腿,穿着苏格兰小红短裙,白衬衣被扎进裙子里,腰很细,大概比她的还要细一些,衬衣领口解开了一颗扣,露出了里面的项链,坠着一个黑蝴蝶。
“你怎么知道的?”杜韵有些奇怪。
小姑娘顿了一下,露出了特别灿烂的微笑:“邀请优秀毕业生的时候,是我给学姐打的电话。”
应照离这才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声音熟悉了。
两个人对视上,应照离也朝她笑了笑。
她生的很俊俏,黛眉深目的,鼻梁挺翘,有些幼态,五官带着混血感,深黑色卷发被扎成了高马尾,有种英伦风小萝莉的感觉。
“学姐,我叫宁暂临,我旁边这位也是杜老师的学生,他叫赵砚。”
应照离看向她旁边的少年,刘海刚过眉梢,一双眼睛眸色很浅,比旁边的宁暂临高出来一个头,身形瘦高,穿着白衬衣,整个人清冷又寡淡。
她没多看,挪回目光看着杜韵。
“我有个事要干,你们俩把昨天的卷子写完放我桌上,然后就去吃饭吧。”
杜韵好像临时接到了活,嘱咐完两个孩子后,她让应照离在办公室等等自己,然后匆匆地出了门。
两位学生又坐回到最里面的位置上。
应照离本来从杜韵办公桌旁边坐着,她有点渴,轻声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杯水喝,顺势坐到了侧边沙发的角角上。
她打开微信,发现梁言没有回消息,估计还在主任办公室。
屋里空调开的很足,老师也都不在,出声的就只有笔在纸上写字的摩擦声。
应照离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感觉玫瑰花胸针的位置歪了,她打开包包,拿出了里面的小镜子,头微微侧着,调整好歪掉的玫瑰花。
应照离把镜子又侧了侧,没等镜子放下,她眼睛定在了镜子里照出的画面。
刚刚对自己笑的特别甜美的小学妹,此刻的脚正光明正大地踩在赵砚的鞋上,还用小皮鞋碾了两圈,白色的鞋面脏了,她还不罢休。
宁暂临托着腮,无辜的眼神看着正在给自己讲题的他,笑着撇撇嘴:“这道题好难啊,我想听你再讲一遍。”
她把右脚的小皮鞋用另一只脚弄下来,露出了带蕾丝花边的白袜,桌下翘着二郎腿的脚尖上挑,从脚踝蹭到少年小腿细长的跟腱处,一下一下地推着他。
桌面上,两个人的面色如常,赵砚低眸看着手里的卷子,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丝变化,似乎是习惯了她的做法。
明明动作是那么亲密,这俩人却丝毫没有小情侣在一起的热恋感。
应照离把镜子收起来,眼看到了饭点,她跟杜韵发了消息,去主任办公室找梁言吃饭。
庆典的开幕式定在了下午三点,梁言还需要参加一遍彩排,配应照离吃完饭后就去了圆顶楼的大礼堂。
她自己一个人,默默地逛着整个校园,从学校最右边的操场那条路开始。
应照离一步一步走这,高中的时光与现在一点点重叠,每每走过一个地方,在那里发生的事就如同电影一样在眼前播放。
她看见了在操场上知道梁言有女朋友忍着眼泪的小姑娘,又看到学长扶着自己胳膊走在这条路去医务室两个人的背影,依旧跟身着白色球衣,指尖转着篮球的少年擦肩而过,瞧见了站在鹊桥上悄悄寻找着篮球场里喜欢人身影的小姑娘,高三楼前她偷偷溜进去,拿走了梁言不要的笔记资料还有姓名卡……
应照离在仁济的所有往事,都跟一个叫梁言的学长挂了钩,她又想起自己坐在餐桌上眺望着远处吃饭的他,进狭小的超市门口人潮里转身看见的的他,傍晚走过球场披星戴月跟在他身后看着后背白衬衣被汗水浸湿。
一幕一幕都生灵活现着,她的回忆原来很早之前就被自己埋在了深土里,只待多年后的一个契机,小小的火星子把这一整片荒原又燎着了。
于是,她与他的爱情在回忆里草木生香起来。
高三教学楼是学校的最西边,这比较安静,当然,和别处相比,也有些荒凉。
她看了眼手机,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快三点了。
应照离记得这有个小道,能直通圆顶楼,就是曲折又拐弯,但比走大路要快很多。
她凭着印象从树道里走进去,今年台江的气温很高,这才五月底,就已经有蝉鸣了。
应照离一步一步走着,低头小心脚下的石子,很安静的环境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刚一拐角,不小心在后墙边上看见背对着自己的两个人,是自己从杜韵办公室遇见的那俩学弟学妹。
应照离又躲了回去,想着等他们走了自己再走。
不过,两个人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应照离看见小姑娘伸出右手拽住了赵砚白衬衣的领口,少年不得不被迫弯下腰。
宁暂临踮起脚尖,小皮鞋被折弯,压出一道横着的痕迹,她嘴角咧的很开,标准的露八齿笑容,浓密卷翘的睫毛下那双无害的眼睛盯着他,里面仍旧一潭死水,深不见底,一点光亮都没有。
她微微张嘴,在少年的视角甚至能看见那粉嫩的小舌,宁暂临嗓音极其的甜,富有热烈的感情,又挠人的那种:“赵砚,我说过,你可要一辈子顺着我。”
说完这句话,宁暂临手指松开,踮着的脚没放下,用手把人领口揪皱的地方捋平整,扭头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前走。
少年攥着的拳头微颤,他没做停留,隔着距离跟在绑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身后,消失在树林里。
应照离有些看不懂两个人的关系,还在疑惑着,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梁言给她发了张彩排照片,拍了她的位置,让应照离别迟到找错位置了。
她笑着回了句“好”。
从小道加快速度,卡着两点五十五分到了礼堂内。
先是被身上挂着红色丝绸条带的学生引到签名墙处,她在一堆签名里找到了梁言的,拿着马克笔在旁边写上了“应照离”三个字。
她坐到第二排的位置,典礼开始。
四个学弟学妹穿着正装和礼裙走到舞台中央报幕,又是规规矩矩地步骤,致开场词,随后校长讲话,过了半个多小时,应照离等到了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演讲。
她看着一身暗蓝色双排扣西装的梁言,系了自己买的那条波尔多红复古领带,挺拔又修长的身姿走到舞台中央,鼻梁上的金边方框眼镜把人衬得十分斯文。
男人站到演讲台旁边,把手里的稿子放到上面,开始了很官方地演讲。
最初她还听见周围还有好几个学妹在小声地说他帅,后来也不说话了,认真听着台上的人讲。
应照离笑着摇摇头,果然,美色该说不说,还是最吸引人的,刚刚校长讲话,也没见有几个抬起脑袋瞪大眼睛听的。
演讲稿大约完成了二分之一,应照离也在听着,突然声音停了下来,她皱着眉看他。
“怎么停了呀?”
“学长是不是忘词了?”
……
过了几秒,梁言在台上轻轻笑了一声,惹得观众席一阵哄乱。
“就这样讲,你们会不会觉得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