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笙太奇怪了,她仔细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忽而又问,“钰儿一会儿醒了,你要哄哄她吗?”
“钰儿是谁?”
江清雪心里一个咯噔。
这不是林远笙,或者说,这不是这个时间的林远笙。
他应该是某个,仍旧很惧怕江清雪的林远笙。
“你忘了吗,钰儿是你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今年已经一岁了,刚会说几个字。”
林远笙心里很慌乱,眼神都有些飘忽不敢置信似的,女儿,他跟……江清雪的女儿。
他跟江清雪怎么会有女儿呢,江清雪那样的人,也配有女儿?
林远笙眼里闪过一抹愤恨,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身体,以为会看到很多伤口,然而却是一片雪白,甚至有些丰腴的,没有任何伤疤,没有任何……他从江清雪这,或宁家正君那得到过的伤疤。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重生?
可他跟江清雪并没有过孩子,江清雪也不会……对他这么好。
林远笙暂且按耐住情绪,害怕被她看出什么来,遂低头假装忆起,“我想起来了,妻主。”
他微微低头,神色间似有恭敬,修长白皙的脖子露了出来。
江清雪心中已经明白了什么,但也没有开口戳穿他,无论是什么时候的远笙,总都是他,都是很惹人心疼的。
她摸摸林远笙柔软的耳垂,声音又温柔了几分,“那你在家等我好不好,我去给你买豌豆黄,咱们的钰儿在隔壁,钥匙就摆在外面桌子上,你要是无聊了就去看看孩子?”
“是,妻主。”
林远笙答的规矩,从前那些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亲近柔软,皆不见了。
江清雪缓缓抬头,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但想到他这样,也是因为被人欺负多了,她便又开始心疼。
远笙啊,就是缺个人疼,但凡书里,有一个人愿意真心的疼疼他,宠宠他,他就不会变成那样。
江清雪穿了衣服出去买豌豆黄,想了想,又称了点蜜饯,他平日里在家无聊,可以甜甜嘴,嘴甜了,心情也就好了,心情好了,她还能多摸一摸。
回家时,自己房间里是没有人的,江清雪似有所感的去了隔壁房间,果然见林远笙坐在隔壁床上,眼睫微垂,旁边放着两人的女儿,正手舞足蹈想去他身上。
这边房门晚上都是锁着的,怕孩子自己跑出去什么的,需得用钥匙打开。
门口的动静惊醒了呆呆看着孩子的林远笙,他有几分迷茫似的抬头。
眼前的人,是江清雪,却又不是江清雪。
她比江清雪耀眼太多,也好太多了。
让他有些惶然无措。
“呀,小笙儿过来看孩子了,那可还要吃这豌豆黄?”
她将手里的糕点举着,林远笙有一瞬瞳孔紧缩,她竟真的买了……
前世,除了刚嫁给县令的那会儿,他是没有吃过豌豆黄的。
豌豆黄价贵,府里素来只有正君才可享用。
她竟会给“他”买豌豆黄吗……
她对“他”可真好。
林远笙有些羡慕,这里的林远笙,既有豌豆黄,又有温柔的江清雪,还有一个女儿。
从前他也想要个孩子,但是江清雪不愿意给他,她骂他是贱种,不配生她的孩子,后来江清雪死了,县令也不愿意给他,她不敢给,怕正君不满。
林远笙低下头似乎又回到那些悲伤的情绪中,江清雪心疼的不得了,赶忙将手里的东西送过去,顺势也坐到床沿上,搂着林远笙的腰,贴近他的脸颊,“怎么啦,不爱吃豌豆黄了?那我还给你买了蜜饯,要不要吃一点?”
“多谢妻主。”
林远笙回神,抿了抿唇低下头冷静道,江清雪看不到他的眼神,自然也就不知道怎么了,只能将东西递给他,然后叫他好好吃着,自己回了另一间屋煮粥。
做粥简单,江清雪也会一点,但平时林远笙总舍不得她累,会替她做好,只是现在的林远笙……
是那个受了很多苦的林远笙啊。
江清雪光想着都难受,心里默默决定一定要对他好一点,以弥补他前半生,受的那些委屈。
粥很快就熬煮好了,里面加了点昨日剩下的鸡肉,被切的一条一条的。
江清雪给林远笙盛了一碗,自己也盛了一碗,小女儿也盛了一碗,然后出门喊林远笙。
他倒是一听见声音就出来了,手里还抱着小孩子。
只是看着桌上的几碗粥有些犹豫,里面分量都很多,分不清是谁的,只除了一只的碗稍小一点。
林远笙看着,突然去了那只小碗面前,一言不发直直跪下,又低着脑袋,轻声说,“请妻主上座。”
江清雪吓了一跳,下意识也跪下去,抱住林远笙。
“哎哟我的膝盖,你干嘛呢,咱坐着吃饭不好吗。”
钰儿在一边艰难的走动,然后啪叽,也扑到她们身上,奶白的小脸笑着:
“爹,爹爹,娘,娘~”
小孩子的声音奶里奶气的,可爱的紧,林远笙心中一颤,转头看向她。
江清雪就无情多了,二话不说把人抱起来放凳子上还威胁她不许乱走,转而又弯腰抱着远笙,“我们也起来吃饭好不好?”
她绕过了林远笙突然跪下去的话题,没问原因也没斥责,记忆中,江清雪是要他站着伺候吃饭,那跪下吃饭是谁家的规矩?宁家?
江清雪心里有了决断,愈发心疼的揉一揉林远笙后脖颈。
她把人温柔的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柔声问他,“你忘了吗,我们家的规矩是先把小笙儿喂饱。”
说着,拿勺子舀起浓稠的粥,吹了两下递去他的嘴边。
林远笙显然没被这样对待过,浑身僵硬的厉害,薄唇死死咬着,眼睛仍旧空洞无望,瘦削苍白的手指无力攀附着桌沿。
身后的温度好热好热,几乎要把他融化进去了,可……她是江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