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塔罗斯却对阿波罗的温柔不敏感,他捧起那几条已经无力动弹的彩线鱼,放进浮着金光的水盆里。鱼儿入水,彩色的鱼鳍被金光一照,好像海底的珍珠熠熠闪光。它们纷纷沉进盆地,不敢摇头,不敢摆尾,不像活物,倒真成了华美的珍珠。
塔尔塔罗斯又如法炮制,炸出许多条彩线鱼,在水盆里摞出一个小小的尖塔。盆里的水被彩线鱼挤压,不断的往外溢,然后被光明神的神力同化,用来加固水盆。厚度够了,又往高度上提,于是盆变成了桶,装了满满一桶彩线鱼。
塔尔塔罗斯看看水桶,终于满意了:“够了。”
眼看密匝匝的彩线鱼在桶里游也游不动,毁灭之力还在攫取它们的呼吸,塔尔塔罗斯再次取出生命之瓶,滴了几滴生命之泉。
“鱼,要吃新鲜的。”塔尔塔罗斯说。
阿波罗表示赞同:“您说得没错。”
对于塔尔塔罗斯滥用生命之泉的举动,他终究选择了纵容。
“逆子!”
麻雀的黑眼珠转了转,雷神殿里,神王宙斯劈手拍碎了一个精美的陶瓶。
原来那只麻雀是宙斯派出的使者,意在跟踪塔尔塔罗斯,只等深渊神离开神界,他好去找阿波罗,用他父亲的权威要求阿波罗再给他采一株水玫瑰——他受够了毁灭之力带来的疼痛,虽然嘴上不服输,其实心里怕极了塔尔塔罗斯,不敢再直面他的锋芒。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好儿子,他心目中最有才干的光明神,竟然丝毫不关心他的伤势,还给塔尔塔罗斯设宴,又陪他捉鱼!
更过分的是,他才知道塔尔塔罗斯说自己抢了生命之瓶不假,生命之泉也能驱散毁灭之力。然而阿波罗没有为他争取,任由塔尔塔罗斯滥用泉水,喂给彩线鱼都不给他!难道他堂堂众神之王,还没有彩线鱼来得重要?!
宙斯气得直喘粗气,牵动了伤处,毁灭之力扩散得更快了,痛得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不巧天后赫拉来了,才到殿外就听见了宙斯隐含痛楚的呻|吟。她眉毛一挑,神色间多了几分凌厉。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啪”一声推开殿门,就要捉|奸。
雷神殿的鸡飞狗跳,溪边的两位男神不得而知。他们终于决定返程,麻雀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准备飞回雷神殿领赏。
只听塔尔塔罗斯问:“不杀它?”
麻雀背后一凉。
阿波罗一愣,下意识顺着塔尔塔罗斯的思路回答:“麻雀没什么肉。”所以不好吃。
“不吃,”塔尔塔罗斯瞥他一眼,语气淡淡道:“它是宙斯的眼线。”
阿波罗惊讶于他的敏锐,还有他万事不挂心的淡定:“原来您发现了。”
麻雀僵在树枝上,一动也不敢动。
塔尔塔罗斯又问了一遍:“杀么?”
杀完了好回去吃鱼。
换做以前的阿波罗,恐怕不会杀它,因为他羽翼未丰,不想和宙斯站在对立面。有了月桂树下的经历,他才意识到,是他执迷了——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推翻宙斯,而不是讨好他。
宙斯的性情像极了天气,阴晴多变。他的雷霆震怒总是来得很快,来得剧烈,且没有根据。讨好这样一位神明很累,且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他也不必再做。
杀一只麻雀而已,有何不可?
阿波罗笑了,手中神力凝成一支长矛,猛地飞|射|出去。
长矛划破清风,刺穿麻雀的胸口,麻雀应声摔倒在地,金色的光芒溢散在空气里。
“您请,”阿波罗收手,矜持的向塔尔塔罗斯施了一礼:“我们回去吃鱼。”
塔尔塔罗斯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还不能吃。”
“还得做。”
他神色不变,语气也没变,阿波罗却从中读出了几分郁闷。他安抚他:“我会让缪斯多请几个宁芙帮忙,尽快给您上菜。”
塔尔塔罗斯满意了,抱起水桶:“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