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丰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一只鸭。
而且是字面意思上的鸭,不是某些少儿不宜场所的非法从业人员。
“这TM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睁眼劳资连人都不是了呢?”
邵丰很是愤怒,气得破口大骂,然而一出口却是熟悉的——
“嘎嘎嘎嘎嘎……”
一旁,变成了鹅的程旭源斜了他一眼,淡定地“呱”了一声。
邵丰:???
“嘎嘎嘎?(你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呱呱,呱呱呱。(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没能从同伴那儿得到可靠的消息,邵丰很是郁闷。更让他郁闷的是,自己如今跟一堆家禽共处一室,满地的屎尿简直让人……哦不,是让鸭窒息而且无从下脚。
看着犹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程旭源,邵丰怔住了,“嘎嘎?(你怎么这么淡定?)”
程旭源:“呱呱呱呱。(不淡定还能怎样?)”
见能听得懂对方的意思,于是变成家禽的两人开始用跨种族的鸟类语言进行了无障碍的对话。
邵丰看了眼前的围栏,还有对面的那栋砖瓦房,歪了歪头,“嘎,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程旭源:“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呱?鸡舍鸭舍和鹅舍呀呱。”
邵丰:……
“我问的不是这个嘎!我的问的是这个地方的主人是谁?”
“呱!我也不知道,我才刚醒。”说着,程旭源偏头看了一眼那栋房子,“等人出来应该就知道了吧。”
一鸭一鹅正交流着,前头的正屋里走出来一位中年妇女,穿着传统的服饰,手里拿着一个小簸箩,里面装满了晒干的玉米粒。
一看到这个女人,笼舍里头的鸡鸭鹅们瞬间就变得兴奋起来了。
“呱呱呱……”“嘎嘎嘎……”
“开饭喽!”女人抓起一把玉米粒就往笼舍里头撒。这些家禽们瞬间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窝蜂而上。
邵丰哪里见过这阵仗啊,哪怕从前在学校在单位食堂吃午饭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过这种跟开闸放水一般的场面。
猝不及防间,他就被其他家禽挤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程旭源蹲坐在禽舍的高处巍然不动,颇有一种我自占据中心位,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淡定气质。
看着邵丰犹如二傻子般的行为,他不禁摇头,“你说你是不是傻?呱,没看到我早就跑上来了吗呱?”
好不容易挤出包围圈,邵丰仰头看着犹如世外高鹅的程旭源,脑子里还有些晕乎乎的。
见他这样,程旭源不由摇头轻啧,“呱,本来智商就不高。变成鸟类后,脑子竟然还退化了呱。”
吐槽了一句,他随即扇了扇翅膀朝邵丰招呼道:“呱!还不快上来?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等着其他鸡鸭鹅撞啊?”
程旭源的一句喊瞬间让邵丰反应了过来。
他二话不说,扇动着翅膀,扑腾地朝着眼前的笼舍屋顶一跃而去。
在屋顶落定,邵丰看了一眼干爽洁净的屋顶摇摇摆摆地朝着程旭源走去。
“嘎,你可真会找地方。这里可比下边舒服多了嘎。”
这户人家养了很多鸡鸭鹅。是以缩在角落的两人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在程旭源边上蹲下,邵丰叹道:“嘎,说好的记忆回溯呢,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霁和徐姐都不见了,他们两个又变成这副鸟样,这还怎么破解剧情啊。
程旭源倒是显得淡定许多:“游戏不会无缘无故安排这一切的,既然咱们变成这个样子,那么肯定是有一定理由的。”
邵丰不解,“什么理由?”
“人类说话的时候从来都不会避讳动物,因为他们觉得动物听不懂,也不会说话。”
听闻,邵丰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很可能会听到不为人知的秘密?”
程旭源点了点头,“要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咱们的现状。”
“游戏主神在情景回溯环境给玩家安排了这样一个场景肯定不只是为了拿咱们取乐。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听了他的一番分析,邵丰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但随后,他又想到了一件事。从醒来到现在,除了眼前这个女人,他们也没再看到其他人了。这个地方真的能让他们得到有效线索吗?
邵丰这般想着,突然间外头传来了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一鸭一鹅闻声望去,就见一位年轻的小伙子拿着一张红色的字帖兴冲冲地走过来。
“阿娘!我已经请村口的任二爷帮我跟阿想合过八字了,肯定没问题!”
听到阿想的名字,两禽顿时精神了起来。
就见那女人扬起笑道:“那就好。”
说着,她放下手中的簸箩,用围裙擦了擦手接过红纸,只一眼,她脸上的笑容顿住一凝。
见母亲神情不对,少年追问道:“阿娘,怎么了?”
妇人连忙摇头,笑了笑将八字递还回去,“没事。合适就好,合适就好。”
少年狐疑地看了母亲一眼,见她神情恢复如常便不疑有他。将八字收好,他乐呵呵道:“阿娘,阿想的亲人都不在了,家里也没个能帮着置办的,所以……婚事的事就劳烦您跟阿爸多费心了。”
“……好。”
得到了母亲肯定的应答,少年脸上的笑意更胜。他满心欢喜地同女人商讨着婚礼的事项,幸福感洋溢出整个面庞。
作为旁观者的邵丰和程旭源却没有忽略掉女人眼底那几分不自然的神色。听着儿子侃侃而谈,妇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良久,女人打断了少年的话,挤出一丝笑道:“阿金,阿娘知道你高兴,但是筹备婚礼还有很多事要做。况且咱们都还没给阿想正式送聘礼呢,请帖也没发。”
听到妇人称呼少年为“阿金”,一鸭一鹅面面相觑。彼此都在对方的豆豆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原来他们现在是在阿金家!眼前的少年就是罗老,罗阿金!
妇人的一句话顿时提醒了少年阿金,他一拍脑袋,一脸恍然:“看我这记性,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说着,他忙道:“阿娘,我这就去准备。”
看着儿子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女人也顾不得继续喂鸡鸭鹅,连忙朝着后屋走去。见状,邵丰和程旭源连忙从禽舍一跃而下,悄悄跟了上去。
女人走进了厨房。里头,她的丈夫正在烧火。
“找到了。”一进门,女人对男人如是说。
找到了?什么找到了?
好不容易靠近门口,一鸭一鹅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问号。
男人闻言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多大了?什么时候没的?”
“十六,人还在。”
一听这话,男人的脸色骤变,“活人?活人怎么能够跟咱们阿生配阴婚呢?”
听到这儿,屋外的两禽倏地瞪大了绿豆眼。
配阴婚?!
原来先前系统提示的配阴婚是这么个意思!
虽然内心极度诧异,但二人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静静地躲在门后偷听。
见丈夫不满,女人随即闭上了嘴。
良久,男人擦了擦手,也不知是怎么样的心态,又问了一句:“是哪家的?”
女人抿了抿唇,“这人你也认识。”
听闻,男人缓缓抬起头,“谁?”
“阿想。”
“你疯了吗?那可是阿金未过门的媳妇儿!是阿生未来的弟妹!”
听到这个名字不仅是男人,就连是邵丰和程旭源二人都不由感到震惊。
所以,阿想当初真的死于配阴婚?
震惊之后,二人又咂摸出一丝不对来。要是死于配阴婚,那她的魂魄状态也不该像现在这样啊。都泡肿了,一看就是个水鬼。
关于配阴婚他们从前在网上听说过,听说男方一般对新娘都是极为挑剔的。必须要容貌端正,尸体完整,最好新鲜不要腐败得太严重。毕竟配成后是要合葬在一起的。尸体状况要是太糟糕,估计自家儿子会不满意。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疯!”
被丈夫指责,女人很是激动地反驳:“不论是阿生还是阿金,不都是咱们老罗家的媳妇吗?这有区别吗?”
“你难道真的忍心阿生在地下孤单一人,没人照顾吗?”
听到这个说辞,屋外头邵丰和程旭源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黑人问号脸。结阴婚就能死去的儿子得到照顾?这什么逻辑?
屋子里头,男人拧紧了眉头,“那也不能是阿想。你这样,阿金怎么办?”
“阿金没了阿想还能有其他的姑娘,但是阿生……咱们就再也找不到比阿想更合适他的人选了。她的年龄和八字是最合适的!”
女人的这个理由,饶是作为男性的邵丰和程旭源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什么八字合适年龄合适,不过就是觉得阿想家里没人,性子软,可以任人拿捏罢了。再加上她即将要嫁给自家小儿子,反而更好骗,还方便他们动手。
连他们俩都能看出来的理由,男人又怎会不知。
然而知道归知道,做出决定却还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阿想是个活人,而且还是要即将成为他们家小儿媳的人,即便她家境不好又无父母亲长,但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女人似乎也看出了丈夫的犹豫,便在一旁絮絮叨叨道:“自从阿生走后,我吃不好也睡不好。这近一年的日子里,我几乎天天梦见阿生。他说他怨,连个媳妇都没娶就这样没了……作为当娘的我实在是不忍心啊!”
女人越说情绪越激动,甚至到后来直接在角落里抽噎哭泣。
许是被她的哭声吵得头疼,男人颇有些烦躁地站起身,“你别哭了。兹事体大,容我考虑考虑。”
眼见着男人要朝厨房外走来,两禽摇摆着身子连忙朝着禽舍奔去。
然而因为腿短,他们的速度并不快。男人一出屋门就瞧见了一白一棕两只家禽,扭动着屁股颇为喜感地在院子里奔跑。
“怎么跑出来了?”
男人拧了拧眉,疾步走上前去左右手一伸就抓住了这两只“逃犯”。
被抓着脖子,痛苦瞬间席卷而来。两禽疯狂扑扇着翅膀,然而无济于事。好在男人将他们提溜回了笼舍后就松开了手,这才让他们得以呼吸。
刚一落地,一鸭一鹅扑扇着翅膀慌不择路地逃进了笼舍的角落。
男人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两只表现怪异的鸭子和鹅,没有多想便离开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邵丰和程旭源这吓得一颤一颤的小心脏总算慢慢恢复平静。
笼舍里,其他家禽已经吃饱喝足,此时正在茅草堆上打盹儿。听见动静,便懒洋洋地睁开了眼。见到两禽后便又翻了个白眼扭头继续睡。
邵丰:……
程旭源:……
他们刚才是被这一群家禽给鄙视了吗?
邵丰愤愤道:“嘎!等劳资变回人,一定要去吃白斩鸡烤鸭和烧鹅!”
程旭源:“先别贫了呱,咱们还是先分析一下已知的线索吧。”
虽然不爽那些鸡鸭鹅,但任务为重此时也不是置气的时候。邵丰也不再计较,随即开始和程旭源复盘推演剧情。
不得不说,他们这一次的偷听收获很大。最起码,他们搞明白了配阴婚和阿想到底有什么关系。
即便还没经历后续的剧情,但他们已经能够从目前得知的信息中推测出整件事情的大概了。
原来阿金还有一个早逝的哥哥阿生,所谓的配阴婚也是罗家夫妇为阿生主张的。
除了八字年龄合适,他们看上阿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她没有背景,是个孤女,好拿捏。再加上她马上就要嫁给自家的小儿子了,他们正好可以借着这场婚礼动手脚——
就比如来一个狸猫换太子,把新郎官由阿金换成阿生。
或许,阿想的外婆正是知道他们的阴谋当初才会大闹婚礼阻止迎亲。
想到这儿,二人不由感到唏嘘。哪怕死了变成了怪物,仍旧记挂着自家外孙女的安危……真是令人动容。
只可惜阿想最终还是死了。而且灵魂还处于失忆状态。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们目前还不得而知。
在经过一番复盘之后,二人发现主线剧情的进度条已然跳到了60%,然而支线剧情却仅仅只前进了一点点,最终定格在了45%。
看着剩下的一大截,程旭源眯了眯眸子,“看来最后的这段进度应该是与阿想成婚那天的遭遇有关。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失忆的,恐怕要破解出这些问题才能完成支线任务。”
邵丰点点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苏霁和徐姐那边怎么样了。你说,他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啊?”
“放心吧。”程旭源道:“起码在破解完全部剧情之前,BOSS和危机暂时是不会被触发的。”
“而且,我想咱们之所以被分开是因为需要分支线去搜集线索。”
“这一次的剧情比较复杂,咱们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破解真相。这就意味着咱们需要更多地去收集线索。只有搜集到了足够的信息才能最终将真相的拼图拼成一块儿。”
听闻,邵丰顿时了然。
的确,单线程的视角能看到的东西总是有限的。要不是变成阿金家的家禽,他们也不会知道阿金还有一个早死的哥哥,更不会知道配阴婚竟然跟阿金的父母还有哥哥有关。
就是不知道另外两人是什么视角了。
正当二人为两位同伴担忧之际,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闻声望去,竟是阿金还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
就见他们的手里拿着几只竹藤编的笼子定定的站在禽舍门口。
“阿金哥,这么多的鸡鸭鹅,咱们挑哪几只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最肥最好的啊!要不怎么体现出咱们阿金哥稀罕阿想呢?你说是不是,阿金?”
即便被朋友弟兄打趣,阿金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很爽快地承认了:“那当然。阿想可是我媳妇,我肯定要送她最好的。”
一听这话,小伙子们便又开始起哄——
“哟哟哟,这还没过门呢,就喊上媳妇了。”
“就是,八字还没一撇呢。”
“八字没一撇那也差不离了。”
说着,阿金扫视了一圈笼舍,一眼就相中了这笼舍里最肥的那只大公鸡。
那只公鸡正在睡觉,被抓的时候脑子都还没完全清醒就这样被关进了笼子里,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急得在笼子里“喔喔喔”地叫。
抓完了鸡后,阿金环顾了一圈,随后又指向了邵丰和程旭源所在的方向——
“鹅和鸭就选那边两只吧,瞧着够壮够肥,阿想一定会喜欢的。”
邵丰:!!!
程旭源:???
听到够壮够肥四个字,两禽惊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卧槽!这是要拿他们俩开刀啊!
想也不想,一鸭一鹅连忙扑扇着翅膀迈起小短腿准备跑路。
眼见着他们想跑,阿金连忙带着弟兄进来围堵。
听到外头的动静,笼舍内的其他家禽瞬间从睡眠中惊醒。看到眼前站着的一帮人,家禽们本能的感觉到了危机。一时间,禽舍内鸡飞狗跳。
“嘎嘎嘎嘎!”
“呱呱呱……”
“咯咯咯咯哒……”
趁着眼下的场面一片混乱,邵丰和程旭源连忙溜到围栏边。就当他们扑扇着翅膀准备来个“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时候,翅膀却猛地一紧,随后他们整只禽都跟着离地而起。
扭头一看,顶着一脑袋鸡毛的阿金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可算抓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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