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齐勒的工作环境宽松了不少。
因为放血过多陷入虚弱状态的梅曼大多数时候不得不回到他的海水池里泡着修养,并不像之前那样像是饿死狗抱着它珍贵的骨头一样驻在大公身边。
没有了可怕的海妖的注视,之前照顾大公的那批人也回归到大公身边,接手了齐勒其实并不擅长的许多细致活,让他照顾大公的工作压力一下子少了很多。
——当然,也让他另一项刺杀工作的进度不得不推缓了。
两份工作冲突的情况下,齐勒干脆开始好好像这些专业男仆学习起伺候人的技巧来。不管在什么时候,能多学点技能总是好的。
“维努斯大公是这个帝国最为尊贵的女人,自然就要拿出对待最珍贵之人的态度对侍候她。”
“大公的肌肤如娇嫩的玫瑰花瓣,必须用轻柔的丝帕蘸水,保持七湿三干的程度,力道轻柔地为她擦拭去外界的尘埃,不得让那尊贵的肌肤泛起红血丝。”
一直认为不把皮肤搓得红通通就是没洗干净,因此前几天一直把大公搓得像个煮熟的虾米,连脸都没放过的齐勒:“……”
“大公的头发比最顺滑的丝绸都要美上三分,要分成一缕一缕轻柔地擦拭,之后再抹上精油,不得使其毛躁分叉,也不能让这艺术品般的发丝折损半分。”
前几天在给大公洗澡时顺便给大公洗了个头,期间因为业务不熟练还扯断了好几根头发,把它们绕在手指上缠了几圈后就直接混着余水倒掉了的齐勒:“……”
他最后是用魔法给大公烘干头发的,这点能不能挽尊一下?
“大公的玉体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注视的,就算是在为大公更换衣物时,也要注意不要让自己的身躯玷污到大公,不要让自己的目光冒犯到大公,不得在心底怀有不尊敬的想法……”
齐勒:“……”
虽然他是不会对昏迷的人产生什么念头啦。
但你们听听自己说的是不是人话。
怎么,不进修个几年魔法学习一下浮空术都不能来大公府当男仆了是吗?
齐勒问出了一个深藏心底许久的疑惑:“既然让男仆来照顾有那么多不便,为什么大公不找些侍女呢?”
男仆之一:“因为大公喜欢自己被美男环绕。”
齐勒无话可说,只好接受设定,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昏迷中况且如此,看来大公平日里很享受啊。”
这样大不敬的话语,要不是看在齐勒这几天在发癫的海妖梅曼威慑下照顾了大公的功劳,怕不是要挨上几顿拳打脚踢。
一位模样看上去和齐勒差不多年轻的男仆低声怒道:“大公才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齐勒:你不觉得你这话和你们刚才说的大公总是被美男环绕冲突了吗?
眼见着两个年轻人要在大公面前起了争执扰了大公清净(齐勒:不会的她睡得好死你在她床边蹦一晚上迪她都不会醒),之前那位引齐勒到大公身边的高级侍从做了官方解释:“大公素日起居都由西斯顿管家先生照料,并不经常召唤我们近身伺候,我们虽然隶属于大公,但平日里也像大公府里的其他人一样负责大公府的日常经营。”
那位年纪轻的男仆添了一句:“我们都是自愿到大公身边服侍的,做她的奴仆,做她的护卫……才没有你们外面传成的那样……都是男宠什么的。”
说到最后,年轻男仆的面容上竟然露出一丝遗憾,似乎是对自己没能成为大公更进一层意思的宠侍而感到遗憾。
齐勒:“……”
齐勒:“我就随口问一下,你(指年轻男仆),是不是就是在我来之前被梅曼先生轰走的最后一批人?”
年轻男仆的惊讶都写在脸上:“你怎么知道?”
齐勒没有开口,高级侍从的嗓音已经冷淡地响起。他叫了一声这位年轻男仆的名字,在他惊讶惶恐的视线中,告诉他以后他将不在大公身侧服侍了,并让另外两位男仆捂住他的嘴将他拖离了大公的寝室。
齐勒只看了一眼那男孩儿被拖走的狼狈模样:“虽然他是梅曼先生口中的那个对大公不敬的人,但他心中的确装着大公呢。”
高级侍从对待齐勒的态度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似乎是因为齐勒这几日在梅曼眼皮底下照料大公而将他看成了值得培养的男仆后辈。
高级侍从以告诫的语气这般说道:“就算大公如今昏迷,需要我们照料,也并不意味着允许胆大包天的家伙产生那样越界的想法。我们永远是照顾大公的侍从,大公永远是被我们仰视的人。这一点,曾经往后,都不会更改。”
齐勒注视着说出这句话的高级侍从在更换完大公的衣物后,就规矩且恭顺地退开,并带着其他人向着昏迷中的大公行告退礼,仿佛这不过是素日里再正常不过的一次服侍,仿佛被他们尊敬伺候的人并没有陷入不知外界何物的未知昏迷中。
齐勒突然醒悟了。
那个对昏迷中的大公产生欲念的年轻男仆才不过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而如今侍奉在大公周围,仿佛大公从未睡去般撑起整个大公府运营的这些“家伙们”,才是早早就从内心最深处就疯了吧。
齐勒相信,就算维努斯大公像吟游诗人口中那被黑魔法师下了诅咒的公主一样沉睡百年,那么大公府的这些人,也会就这般,如以往伺候大公的每一天一样,一直“伺候”着他们的大公,直到等来一百年后他们的主人终于苏醒的那一天。
齐勒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红眼睛刽子手,他无法共情这些人这样的执念中究竟是主仆深情更多还是无法说出口的男女之念更多,才造就了这样的百年忠诚。
他只是觉得这些人都怪可怜的。
——因为他们的大公注定醒不过来了。
大公入睡前一定会再喝上一次“药”。
也不知道梅曼先生是不是因为“取药”太过辛苦了,直到这最后一碗药送过来的时候,他今天也没有再来到大公的寝室。
对魔力感知度十分敏感的精灵血天赋告诉齐勒,送过来的“药”的药效已经越来越淡了。而今天,肉眼可见的,“药汤”的颜色都更加浅淡,像是即将落日的海面上濒临破灭的霞色泡沫。
齐勒看了看手中那碗价值连城却也不是取之不尽的“海妖血”,问神色平静的高级侍从:“梅曼先生今天不过来吗?往日里他总要看着大公喝完药‘睡’下才能安心离开。”
当然,更有精力的时候,梅曼是会整晚都守在大公身边的。他似乎不想错过维努斯大公醒来的第一瞬间。
“你不用担心那位先生,你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大公。”面对着颇受自己信任喜爱的齐勒,高级侍从的话语第一次如此严厉。
齐勒就懂了,那应该是梅曼的状态真的不太好了。齐勒就不打算再问了。
倒是高级侍从,在严厉地对齐勒说教了一番后,像是为了补救自己刚才的不近人情说辞而安慰齐勒,又好像是在安慰着自己一样,轻声温柔道:“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他重复了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