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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慢,光慢,人慢,声声慢。
距离太虚山已经很近了,再前行万里,便能到那岸口,入那龙华境中。
而时日,从太安出行,至如今,也不过才四十余天而已。
长香还不曾燃尽,脚步也不曾留停。
踱步踱步,慢慢的,走到了一处集市。
老远就能看见那些歪斜的青石板,老旧的身躯沾满了泥土。
集市前的牌坊刻着字,那上面写着的是.....“长安”二字。
谷城外,长安集。
李辟尘盯着这两个字看了许久,仿佛能从这两个刻印中看清楚一些过去的事情。
长安啊.....
长治久安?
亦或是....
长久不安?
字放在这里,怎么解释,那都是读书人的事情。
读书人的事,那就是文化人的事情了。
李辟尘扶了扶额前的斗笠,光影洒落下来,现在正是清晨刚过。
大日挂上了天阙,在它的光华照耀下,有云烟不断升起。
“哐啷.....哐啷.....”
铜板响动的声音传入耳中,李辟尘的蓑衣被人扯住。
一个少年蓬头垢面,此时手里拿着一个铜碗,那里面有三个铜板,正被他抖的哐啷哐啷的响。
他和自己的外貌年岁,几乎一般大。
“道爷,给点钱吧,好人一生平安。”
他这么说着,声音沙哑无比,那双眸子抬起来,看着李辟尘,而李辟尘看了看他,这乞儿身上衣衫褴褛,发出阵阵恶臭,显然很久没有洗刷过身子了。
李辟尘没有多想,那从袖袍之中取出一吊钱来,此时放到了乞儿手里的铜碗中。
“多谢道爷!多谢道爷!”
乞儿的面上绽开笑容,拿着那吊钱,蹦蹦跳跳,开心的极了。很快,他消失在李辟尘的视线当中,而在这时候,边上有人走了过来,开口言了话。
“小道爷,你出手的钱也太多,不过这孩子,日后你若是能离他远些,也不要再靠近了。”
一个老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杆朱色长幡,上面写着“黄石赤丸”四个大字。
这是个江湖行医客。
“哦,老丈如此说,是何故呢?”
李辟尘有些兴趣,于是于是和他细细询问,一番折腾,倒也了解了一个大概。
那褴褛的乞儿唤作阴生,这卖药的老人唤作崔文。
二人之间有些恩怨,而这恩怨的起始,便是那家打酒的铺子,当然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那阴生,实在是一个不好的命相。
“那孩子刚刚出生,母亲死了,一年之后,父亲也死了,再后来,他被人收养,约莫连续换了三四户人家吧,结果那些人都死了个干干净净。”
“而他倒是一直好好活着,直到如今,十七年了.....”
崔文这么说着,李辟尘听了,哦了一声:“命有天煞?”
“不错,正是天煞命,所以后来也就没有人敢和他走的近了,当时这小子应该是被野狗吃了的,但道爷你可不知道.....那些野狗都被他吃了。”
崔文咳嗽了两声:“阴生....这是我们给他起的名字,生而杀母,可不是阴间人么,至于他的本名,没人知道。”
李辟尘点点头:“那酒肆又怎么说?”
“嗯...这就是古怪之处了,这整个谷城,这片长安集,只有那酿酒的小娘能和他搭上两句话,并且关系还有些近,算是好友一样了,而那小娘,却也一直没有事情。”
“有人觉得是阴生的恶气消了,于是本有和他交谈的念头,但很快,有人发现,阴生收留的一些流浪狗,莫名的也死了。”
崔文摇摇头:“我是个卖药的,看命不是我能做的事情,不准,我曾经听闻,世间曾有一本奇书,唤作《知命》,只要得此书者,参悟透彻,便能观人命相,乃至于看其寿元几何,何时该死,何时有难.......可惜,这辈子我也见不到这书。”
李辟尘的神色微微一愣,知命二字,他当然熟悉了。那是曾经游道行提起过的妙书,至于著书人....则不知。
念头转了转,李辟尘的目光摇摇向人群中望去,那乞儿的背影再度出现,只不过每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下意识的拉开了距离。
他们惧怕他。
李辟尘看了一会,直到崔文开言辞行,这才恍然回神,于是笑着别过这位老丈,那脚步继续行走,向集市的尽头而去。
步伐放缓,一阵响动传入耳中,李辟尘头颅微微一转,那又有一阵酒香飘来。
不同于林中遇壶公,更不是那迷仙引,如果说,壶公的酒水充满了缥缈的意,那这家的酒,里面满满的,都是红尘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