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找完宝藏后,恰逢端阳节,姜芮便给小皇帝放了两天假。
两天后,她再去崇政殿,一入内便感觉气氛不对。所有内侍一个个战战兢兢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她往陆行舟那看了一眼,却见他满脸阴沉看着面前的折子。
这段日子时常来崇政殿,姜芮发现陆行舟对于朝政意外的上心。他身为掌印大太监,又兼提督东厂,每日事务繁忙,却还总花费大量时间批看奏折,就是先帝在时,也没他这般兢兢业业。
人家当了个把持朝政的大奸臣,是为了享乐的,如他这样,不知乐趣在哪里。
不过,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先帝去世这么久,小皇帝懵懵懂懂,朝堂上下却还是照常运转,百姓的日子并未受到影响,大臣们私底下骂一两句,也没有谁真要以死相拼斗倒这个太监,就连谢太后的父亲谢大学士,在之前谋划暴露之后,最近也暂时安分了。
当然,真正让他们不敢妄动的,还是陆行舟手中的权柄与势力。
姜芮脚下顿了顿,仍往内殿走去。
小皇帝见到她,不敢大声说话,而是小心看了眼外殿,才说:“母后,有地方发洪水了,陆公公很生气。”
姜芮点了点头,“那我们小声些,别吵到他。”
两人压低了声音,一个教一个学,小皇帝正听得入神,忽听外殿物体砸在地上,并伴随一声阴森森的怒语:“这些没用的蠢货!”
小皇帝明显吓了一跳,整个人一抖。姜芮忙搂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母后……陆公公是不是气坏了?”小皇帝小心翼翼道。
“不怕,母后在呢。”姜芮安慰。
看样子,今天是教不了了,她安抚完小皇帝后,索性让他跟几个内侍出去走走,别在这里吓坏了胆。
她自己也出了内殿,才走几步,便感觉脚下踩到一物,低头一下,是本摊开的奏折,地上还散落着好几本,内侍们都不敢去捡。
含烟见她盯着地下,便捡起来递给她,“娘娘。”
姜芮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奏折上写了发水的原因,是因河水中泥沙较多,沉积在底部,河床连年升高,导致降水稍一多,河水就漫过河岸,泛滥成灾。
姜芮握着奏折,看了看陆行舟,慢慢走过去,将折子轻轻放在书案上。
“我有几句话,不知说得说不得。”
陆行舟抬头看她,扯了扯嘴角,虽是个再应付不过的笑,表情到底不似刚才那般阴森:“原来是娘娘,有话请说。”
姜芮并不卖关子,直接道:“公公可听说过束水攻沙法?”
陆行舟愣了一下,拧起长眉细思,很快想明白什么,追问道:“请娘娘赐教。”
“赐教不敢,我在闺中时曾看过几本杂书,笔者在书中提到,要是河水含沙较多,流速必定缓慢,泥沙容易沉积,解决之道便是筑堤束水,以水攻沙,冲刷河底。不知依公公看,是否有几分道理?”
她越说,陆行舟脸上阴霾越消,到最后已是面含笑意道:“何止是几分?我对娘娘倒有了十分的敬佩。”
这话并不全是正话反说的刻意恭维,这些日子看她教小皇帝读书,看她不动声色笼络崇政殿伺候的人,再听她说出这个治水方法,陆行舟便知自己从前小瞧了这位太后娘娘。
姜芮不为所动:“不过是前人智慧,公公过誉。而且这方法说起来简单,若真正要实行,需不少财力物力,这恐怕也是个问题。”
陆行舟缓缓露出个笑,意有所指道:“娘娘已为他们想了方法,若那些废物还办不成,顶上的脑袋就不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