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孩子的夫婿，得是这世间身份最尊贵的男人，如果可以，不要让她私下去接触任何男人，尤其是穷困潦倒到衣衫褴褛，却偏生长了副好皮囊，巧舌如簧的男人。
当然她娘的原话没有这么说，后面半句，是顾九从小听了风言风语，再加上看了穿书文里的简单背景故事，添了些油，加了些醋，尽情发挥想象力自行领悟出来的，她娘原话就算没这么说，可也暗喻得个八.九不离十了。
顾揽竹如同看不到那些暗讽他的话，他老老实实听从亡妻吩咐，将前半句话落实得彻底，在顾九过一岁生辰之时，就厚着脸皮进宫去找圣上，把自己女儿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硬是把自己一岁女儿胖乎乎的小手，交到了同样才两岁的皇后嫡子手上，结成了这门看上去再合适不过的亲事。
有了太子未婚夫的顾九照样没心没肺，仗着自己吃得多块头大，从小没少欺压自己身边的小朋友，跟她同岁的秦觉，大她一岁的陆澜庭，包括大了三岁的哥哥顾轻舟，都是她重点欺负的对象。
其实这些顾九都记不清，书里边也不会花费笔墨描绘炮灰原女主的童年，她脑海中仅存了五岁之后的记忆，至于五岁之前，全是听顾揽竹振振有词描述的。
她非常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她问过当事人秦觉，秦觉睁大眼震惊不已，“什么？原来只有那么小时，你就开始欺负我了？”
她又跑去屁颠屁颠问顾轻舟，她的美人哥哥手握书卷，淡淡扫她一眼，语调慵懒，“有么？”
鉴于最后一当事人被隔离，她没办法见到，所以三票中有两票是否，另一票的效用约等于零，从此顾揽竹信誓旦旦跟她说的事，尤其是不遗余力抹黑她的，都被她贴上了一左一右，交叉两道封条。
左边是不用信，右边是忘了吧。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她在小时候欺负过陆澜庭的，在她自身的印象里，她与他素未谋面过，因此她与陆五说的话，有些确实也对，她爹是要把她嫁人，还是嫁给一个素未谋面过的人。
她没骗他。
耳旁顾揽竹的话语又响起，看来他是茶喝光了，闲来无事便想找点乐子。
从小.逼逼叨叨顾九，就是他最大的乐子。
“让你别跟那个秦家小子厮混，你非不听，你不知道你日后是要入宫的？到时候传出去成什么体统？你对得起你娘的期望吗？你还记得她的遗愿是什——”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顾九忙不迭出声，“以后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正大光明出去了。”
“不正大光明出去，日后偷溜着出去？”顾揽竹被气得发笑，“你当我不知你今日是偷跑出去的？看来赶明得让人把围墙加高？还是索性封了院子实在？”
他话语一顿，故作深沉道：“不然，还是花重金请人打几副镣铐，给你脚上套一副，手上再套一副，最后脖子再套个大……”
还未等他说完，顾九已经乐不可支站起了身，她不顾某人还在吹胡子瞪眼，赶紧跑到案几后给他按肩，边献殷勤边道：“不敢了，以后真的不敢了，正门您不让我出去也行，后院您要封了也行，可就是别给我打镣铐，那玩意戴着也太丑了……”
只要不把她锁起来，她有的是办法出去。
大不了，打地道！
顾揽竹本来就不是真心罚她，让她跪了一会，又念叨了一会，这下在她边献殷勤边认错的良好态度下，没三两下就被她哄得服服帖帖，挥着手让她一个人先回房去了。
顾九知道，顾揽竹嘴皮子没说尽兴，他可能还要叨上一会儿，至于饱受折磨的对象，是一个永远不会嫌他烦的人，因为她永远都不会开口应声。
顾九回到了房，见到生得水嫩嫩的丫头正候着她，于是话语含了些歉意开口：“翠花，上回那个汤婆子裂了条缝，还被雪水给打湿了，看样子是没用了。”
“没事，小姐。”翠花笑得眉眼弯弯，“我早从库房领了新的，比那旧的好使多了。”
“这样就好。”顾九也对她笑了笑。
趁着翠花去备热水期间，顾九悄悄拿出了枕头下的书，翻开了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一页，指尖在一行行字划过，最后落在了秦筝筝说的一句话上。
“这顾丞相真是个渣男，老婆得了抑郁症都不知道，他对我好，是不是把我当成了替身？”
顾九的目光落在抑郁症三个字上，她至今不能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只是她想，若她能早些出生，早在顾轻舟之前，那么她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得这所谓的抑郁症，也就不会抛下她毫无负担地离去。
一切都无从得知。
顾九把书塞回枕头底下，在心里想，若现世的一切真为虚假，世间万物活在一本书中，那她对于只存在他人口中的母亲，对于总爱念叨她的顾揽竹，对他们产生的一切正常的情感，孩子对于父母总都会有的情感，也是虚假的吗？
她觉得她，还是不要去想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