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人的声音,仍在不断响起,无孔不入钻进了耳朵里。
他忽然发现,正如顾九说她不了解秦觉一般,他也真正从未了解过她。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背对着他,竟然有了这样的秘密。
他的唇角竟然勾起了笑,他是否应该在心里庆幸。
多亏出生便有的,优于常人的听觉,这才能够让他在刮风闪电的暴雨夜,还能将她的秘密听得一清二楚,一丝不落。
他双眼一动未动,静静注视着屋内。
看着她为他拭去脸上血渍,看着他把她拥进怀里安慰,看着她最终决定,要成为他的帮凶。
顾轻舟垂了垂睫,看着秦觉应了声,他的身形先有了动作,在他将要离开房间之际,悄无声息回到了自己房里。
就当做他从未来过,从未听见过他们。
但是,这可能吗?
*
顾九看着秦觉离开了她的房间,望着窗外被吹进来的风雨,她伸出手去接了一接,察觉到冷彻心扉的凉意,又将手给缩了回来。
冬日下暴雨,果真是小说的世界呢。
她将门窗仔细关好,为自己披上了披风,环顾了房内一圈,没发现伞的痕迹后,也再顾不上许多,直接推门走出了房内。
将门悄无声息合上,她下了楼梯后来到后院,再从客栈后院,悄无声息离开。
秦觉所说的那片村落,距离客栈虽有段距离,可若是全力以赴奔跑,也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能到达。
冰冷的雨点打在身上,顾九感觉不到痛意,更感觉不到凉意了。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好受一些,才能将她从无法喘息的境界拉出来。
远远见到那片村落,顾九脚步才堪堪停住,前方究竟有些什么,而她究竟要来做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
是想来确认一下秦觉,是否只是同她开玩笑吗?
亦或是抱着所剩无几的希望,期盼这是在小说里,尽管刺穿了心脏,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更或者,她想找到那口井,想眼睁睁看着秦筝筝的尸体,究竟会不会活过来,明明已经死掉的人,却住进了异世之魂。
雷声如同响在耳畔,豆大的雨点仍在不断砸落,顾九用已经湿透的袖子抹了把脸,可无济于事,眼前仍然是一片模糊,因为雨帘她看不清远处。
走进了村子里头,她四处寻找着那口井,大多数人家的院门并没有关,就算是关着的,亦不过只是一堵矮墙,轻轻一翻便过去了。
可她心中抱着的想法过于美好,在翻进第一座院子时,她的脚步突然顿住,恍然之间明白过来,若是沉到了深井里,她往下望,能望到吗?
顾九现在觉得,她大概是疯了。
竟然连这点都不曾想到。
顾九一时怔在原地,竟不知道是要往前,还是要后退。
屋门吱呀的声音响起,只不过被掩盖在了暴风雨中,而因为暮夜过于漆黑,顾九全然没有注意到,一道屋门从内被推开了。
“顾九?”这声呼喊她也没有听到。
直到有道黑影冲到了她眼前,用手把她面前的额发尽数掀起,仔细看了一看,才不可思议道:“顾九,真是你,你怎么……”
因为雨夜,因为暮夜,顾九看不太清眼前人的面容。
直到恰到好处的又一道闪电,她才瞥见眼前人鬼画符的脸,若白日里见到他还能笑出声,可此刻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睁开,因为恐惧说不出话来,下意识想转身逃跑。
“你要去哪?”陆五提高声音没好气喊了一声。
看到眼前人仍是想逃,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连忙一手把自己脸上遮住,再使劲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把她拉进屋里。
直到屋内燃起了明亮的烛光,顾九才有种活过来的真切感。
她看着随便找块布蒙上脸的陆五,惊讶出声:“这是你家?”
陆五刚把自己脸蒙好,听了她的话诧异回头,“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寻着线索找来的呢。
眼前的顾九衣衫早已经湿透,头发也湿漉漉贴在脸颊上,脸色惨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唇更是被冻得发青。
陆五不由得想起了,从洛水救起她那日,仿佛就是眼前这般场景,她跟那时一模一样。
他经不住叹了口气,找来一些干燥的衣物,看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她,先用衣物把她的脸和脖子处的地方擦干净,再将剩下的衣物递给她,“我平日里吃的都是公家饭,这里除了茅屋没其他屋,你换吧,我不会偷看的。”说着他转过了身。
顾九看着手中的衣物,脑海中也不自觉浮现初见那幕,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她将衣物先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离得她越来越远,几乎要贴到墙面去的陆五,边伸手解开衣物盘扣之际,边忍不住出声:“谢谢。”
“举手之劳,不过……”陆五面对着墙垂了垂睫,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你今晚为什么会来这里,整个人还弄成这副狼狈模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动静,就在陆五耐心将要尽失时,一道明明轻轻柔柔如柳絮,效果却犹如炸雷的声音响起:“我shā • rén了。”
顾九话音刚落,就看见一直面对着墙的人,猛然之间转过了身,视线顿时胶着在她的身上。
顾九眼睫一敛,望着褪了一地的湿衣服,“你不是说,你不会看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奖竞猜,到底看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