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叶大王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去年,在「临水城」防御战时,浮叶大王也曾经有过现在这种心情。
那是在他两度组织部队建立防线,却被对面的大头蚁蛮族轻易突破时,让他对铺道蚁王国被神眷顾、永远胜利的信念起了动摇。
敌人显然战斗力要强过铺道蚁国,可铺道蚁们却视对方为蛮夷,那自己又是什么?
浮叶大王幸运的掉落在一片漂浮在河面的落叶上,被水流和风送回了大河北岸。
在漂流时,浮叶大王想了很多,明悟了很多。
不得不说,在重视集体、轻视个体的蚂蚁社会,就连最高决策也需要一群在人类看来单体智力并不出众的大王进行集体决策才能保证决策的理性。
而浮叶大王的这番心理活动,已经远远超出一般雄蚁的思维层面。如果非要比喻,那就是人与佛在思维上的差异,虽然没那么显著。
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佛看山,即非山,是名山,看水,即非水,是名水。
在漂浮过程中,脑海里百转千回的浮叶大王,在蚂蚁世界中已经成为了一个另类。
他思考的很多,战术上的,战略上的,政治上的,甚至更高层面的。
从大河南岸回到主巢之后,与他熟识的其他大王都发现了他的变化。
他成了大王会议里一个特殊的存在,观点惊世骇俗,经常招致群起围攻。
他居然主张神所眷佑的神圣的铺道蚁国,与周边的大头蚁、酸臭蚁等蛮族是平等的;他主张不要再在冬天南征,而应当接受以大河为南部边界,与东西部边界的土著保持基本的和平,全力应对北方的威胁;他主张改革军事编组和战术,向野蛮的大头蚁蛮族学习;他主张赋予副巢更多权力,主副巢应该是平等的关系。
这些观点让所有大王目瞪口呆,与神圣的传统完全背道而驰。
如果不是因为浮叶大王之前在对北方的战争中威望卓著,如果不是浮叶大王想出了克制大头蚁蛮族军战术的对应战术,大王会议估计有可能将他生撕活剥了。
最后,大王会议下达了对浮叶大王的禁止外出指令,浮叶大王只能留在主巢,作为教官向王和未成年的雄蚁传授战争经验与战术。
他的其他观点被视为异端,禁止传播。
浮叶大王没有因为被禁令束缚而气馁,他安安静静的呆在主巢中,教授之余,不断在脑海中回放自己精彩的前半生:
在北部战场的殊死鏖战、剿灭边界上那些渺小的土著部落时对方蚁后与王愤恨而绝望的情绪、大河南岸自己面对无力抵抗的敌人时同样绝望的那种情绪。
将自己带入自己曾经的敌人的角色,浮叶大王发现这样可以看透很多事情,也顿悟很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