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掖庭苑,活着一群最卑微的罪奴。
吃的冷馒头,睡的大通铺,食不言寝不语,没日没夜地劳作。时不时受到一顿毒打,连自杀都会祸及家人。直至自己的身体被掏空,终于可以合上双眼,嘴角含着轻松笑意,哪里顾及得上这副残躯是否能够安葬。
“三千,我洗不动了。”阿玄哭肿了眼睛。
“那你保持着双手泡在洗衣水里的姿势,偷偷地眯一会儿,我帮你放哨。”蹲在木盆前的三千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下,恰好遮住阿玄的半个小胖身。
她抬头望了望像极芝麻烧饼的圆月,又瞅了瞅冻得通红的素手。发呆片刻,强打着精神,咬紧冻得颤颤抖抖的牙关,继续搓洗这木盆里混着尿骚味的脏衣服。
忽然,一鞭子甩下来,打得阿玄哇哇大哭。
三千连忙张开双臂,护着阿玄,承受噼里啪啦的疼痛。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早已是常态。她不怨恨净检师太的狠心,就当是报了这一生的养育之恩。
夜里,她和阿玄悄悄地处理伤口。阿玄除了手腕上有一道青紫痕迹,再无其它。至于三千,背部手臂腰间大腿脚踝,没一块好肉。鲜血和着单薄的麻衣早已凝固,阿玄边用剪子帮三千一点点地撕开,边骂骂咧咧、哭哭啼啼。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佛慈悲,请原谅阿玄弟子的妄言。”三千双手合十,默念佛经,尔后抬起干净的袖子,替阿玄擦干了眼泪。
“三千,我们逃出去吧。”阿玄瞪大了水灵灵的眸子,轻声道。
语罢,三千抱了抱阿玄,表示安慰。这是阿玄第九十九次提出逃跑了。但是,阿玄是缩头乌龟,从未兑现,三千早已见怪不怪。
可是,第二日清早,天空泛起蟹壳青。
三千发现,旁边的床铺空空如也,吓得冒出一身冷汗。
阿玄若是当真逃出掖庭苑,也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三千就是忍不住担忧,阿玄如果被抓回来,一顿毒打不说,还饿上三顿。可怜的阿玄,怕苦怕累怕饿怕疼。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阿玄被吊在掖庭苑门口。
掖庭令是一个瘦脱了相的老太监,执着带刺长鞭,每抽一下,吐口唾沫。不到半炷香时间,阿玄的小身板已经血淋淋。
三千见状,跪在地上,挺直腰杆,既不哭泣也不求情。她听着阿玄逐渐沙哑的哭腔,握紧拳头,心底揪疼。
她以为,掖庭令打累了就会放过阿玄。未意料到,掖庭令是个狠辣的角儿,扬言曝晒三日,要生生逼死阿玄。
于是,月黑夜风高,三千逃出掖庭苑,寻找生机。
结果,刚奔跑百里路,三千撞上了戴半边暗紫蛇纹面具的公子。
玲珑草头虫银簪束发,一袭暗紫金绣凤穿牡丹纹对襟掐丝罗袍,耳戴琉璃镶珠垂珰,腰系白玉透雕香囊,脚穿金穗尖勾皮靴。小山眉朦胧,桃花眼迷离,朱唇点樱桃,玉手枕凉月。尤其一颗妖娆泪痣,将六界的慵懒风情占据九分,与匍匐在肩膀上张扬又落寞的暗紫地狱蝴蝶花相互映衬,绝美得教人心驰神往抑或肝肠寸断。
三千认得,他是染玉公子,此生难忘。
“染玉公子,我有事相求。”三千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三千小姑娘,求我的代价很大哦。”染玉单手挑起三千的下巴,嘴角勾起温柔笑意,仿佛眼前的落魄美人是他心口上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