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与桌子之间隔着轻纱帘子,隔壁桌聚集了好些人,人声夹杂着笑语,似乎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演出还未开始,几人闲来无事,便仔细留意着。
隔着轻纱,能看到几处虚影。
桌子旁坐着几个公子哥,一应衣着得体,春风满面,段行玙注意到一名身着金丝绒袍的男子手里把玩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
男子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珠子,并漫不经心道,“你叫小锤子是吧?”
段行玙这才看到他面前还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
小孩儿看起来约莫五六岁,他低着头,怯生生的,还未答话,他身后穿着粗布衣的男子就先开口了:“是的钱公子,这孩子虽然身板小,但是能干活,什么都能干。”
他说着将小孩儿的脸扳了起来,“长得也是好的,再养些年……公子想如何都行。”
那位钱公子叫钱名世,他这会儿正眯着眼睛看着狗蛋儿。
小孩儿的脸被掐着,难受地皱着眉,双目却是一片澄澈,“哥哥……疼……”
哥哥?段行玙的心冷了几分,小孩儿还不知道他喊着哥哥的人正在做什么事吧?
钱名世揉着手中的琉璃珠,看起来兴致缺缺,似乎对眼前这身子干瘪的小孩儿没多大兴趣。
粗布衣男子松了手,将弟弟往前一推,弯着腰极力推荐,“钱公子,这孩子聪明,从小会写几个字,要不是家里实在……”他没往下说,又道,“他可供公子解闷的。只要……只要公子手上的一颗琉璃珠,他便是公子的人了。”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哥说的话。
钱名世却并未点头,倒是桌上那些公子哥来了兴致,“学过书法?那便写几个来看看?写得好有赏。”
“对对对,书法书法。”
“写得好有赏,那要是写得不好可就要罚了。让我想想,做得好那便赏你一颗珠子,写不好你弟弟便任我们处置,如何?”
“这……”男子有些犹豫。
“哥哥……我不会书法……”小孩儿只偷偷跟邻门教私塾的张夫子学过几个字,用树枝在地上乱画,哪里会想到哥哥还在人面前拿出来说,眼下急得他一张小脸都涨红了。
“不。”钱名世大发善心,“不用送,写得好呢赏两颗珠子,作得不好就一颗珠子把他卖给我就行了。”
同桌的公子纷纷赞叹,“钱公子果然心善啊!”
男子看了小锤子一眼,咬咬牙,“好!”
一听这话,小孩儿立马泪眼汪汪,眼泪未曾落下,只是鼻子忍不住一抽一抽地。
他哪里会书法啊!
见他不说话,男子推搡着他,“你个不争气的,快写啊,哄了几个爷高兴就有钱给娘买药了。”
“这是什么哥哥!也太恶心了!”围观了这一幕的段行旭攥紧了手,但他年纪小,到底只是家里的庶子,胆子也小,不敢给家里惹事,只敢在自己桌前小声气愤。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段行玙此时却坐不住了,他问段行旭,“你会书法吗?”
段行旭惊恐地摇摇头,“不…不会。”
他又看向陆铭昭,后者连忙摆手,“我也作不好。”
书法在悦朝刚刚兴盛,掀起了一番风浪,他们这些个公子哥爱附庸风雅,但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写得多好。
毕竟书法需要苦练,写出来能看是一回事,字体结构更考验基本功。
段行玙摇了摇头,不管了!破罐子破摔!
他端着一杯酒走过去,一把掀开了帘子,见到好整以暇坐着的男子,忍不住在心里唾弃,长得人模狗样,话说得好听,内里却是个猥琐男。
心里虽如此想,脸上却是笑嘻嘻,“兄弟,何必如此为难一个小孩儿呢?”
少年意气风发,笑得灵动。
那群人皆是眼前一亮,为首的人尚未开口,一桌子人也被段行玙吸引了视线,一时之间都静默着。
有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忍不住调戏:“哟,打哪里来的标致美人儿?不如坐下来陪我们大哥喝一杯。”
段行玙并未看他,余光里瞧见那跪在人群中的小孩儿不知所措的模样。
“喝酒就不必了,”他看向为首的男子,笑道,“各位既想写字,那我来代这小孩儿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