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宁困得不行了,坐在椅子上东倒西歪,声音从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去,迷迷糊糊的。
姜沂川见他困得厉害,捏了一把他的脸颊。
宋言宁吃痛捂住脸,瞬间清醒了不少,抱怨道,“川哥,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吗?”
“此事很重要。”姜沂川说道。
宋言宁揉了揉眼睛,“到底什么事啊?”
姜沂川便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从前你皇姐生气时,要做什么才能消气?”
按照宋言宁的智商,他最先想的并不是姜沂川为什么半夜来问他这个奇怪的问题,而是脑中瞬间先浮现了宋幼珺生气时的样子。
宋言宁想起从前。
他黏在宋幼珺旁边时,会经常惹她生气,他甚至在心里悄悄划分了等级。
一般黑着脸瞪他,这是三等生气,过会儿自己就会消气。
揪他的耳朵,喊“宋六六”时,就是二等生气,这种情况下要道歉的,否则暂时不会消气。
而怒声斥责他,并且喊出全名“宋言宁”时,就是一等生气,这种属于紧急情况。
宋言宁印象中只有过一次,那就是在潮汐酒楼里,宋幼珺怒砸酒杯,此后的好几天,宋言宁都跑去尽欢宫,全被她拒之门外。
他问道,“川哥你说的生气,是一等二等,还是三等啊?”
姜沂川哪知道他自己划分的等级,一下就给问懵了,“什么?”
“这个生气呢,也是分等级的。”宋言宁说道,“每次对于不同的等级就有应对的方法,所以你要看看皇姐气到什么程度,气了多长时间,然后才能从她为什么生气中分析出解决的办法。”
姜沂川一下子有些惊讶,没想到宋言宁对于宋幼珺的生气一事还做了如此深的学问,这个从前在悦文殿被夫子喊起来问问题时吭吭哧哧说不出半个字的人倒是在这方面表现得极其好学。
姜沂川学东西向来快,于是说道,“你把每种等级和应对方法都告诉我。”
宋言宁想了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便开始长篇大论。
屋外大雨瓢泼,盖住了夜的寂静,屋中灯火长明,两人坐在桌前说了半宿。
宋幼珺睡得香甜,一夜无梦,第二日早上起来,发现雨停了。
正如姜沂川所说,降温了,清晨推开窗一股冷风便扑面而来,冻得她打了个颤抖,关窗又给自己加了一件衣裳。
由于不是在南珑皇宫,也不用上早课,她就喜欢睡懒觉,极少吃早膳,所以每次醒了都吃些小零食和糕点垫一垫肚子,然后再等着吃午膳。
可这两日她的饭食又变成了馒头汤水,导致她对午饭一点期待都没想,甚至心中很烦躁。
在窗边坐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个损招。
前几日宋言宁给她带的小零食中,有一种红色的小果子,咬碎了汁水很足,是那种血一般的红色,糊在嘴边跟吐血了一样。
等午膳时间侍女端着汤水馒头进来时,她就佯装吐血,怎么着也要把午膳的菜单给换了。
她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等到了午饭时间时,侍女照常轻叩门,她赶忙拿出果子塞嘴里嚼了嚼,又捏碎了一个,由于动作有些急导致手掌衣服上全是汁水,她匆忙抹在嘴边,而后坐在软椅上佯装晕倒。
门又被叩响,没得到回应,片刻后门被轻轻推开,姜沂川探头进来。
事情就是这样突然,谁也没想到会是姜沂川亲自来送饭,一进门就看见宋幼珺躺在软椅上,嘴边脖子全是红色的液体,手中衣服上也溅了不少,闭着眼睛,一副没有生机的模样。
这场景犹如一把无比锋利的剑,隔着厚厚的门板,直直的刺进姜沂川的心口。
一如三年前他还在为胜仗举杯欢庆时接到了从京城传来的嫡长公主薨了的消息,他驱马千里赶回京城,却看到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棺材里。
宫人说公主是在棋盘边突然吐血身亡,死得太突然甚至等不到太医的诊断,此后姜沂川的梦中总是出现她坐在棋盘边,嘴角缓缓流出鲜血的样子。
时至今日仍然不能释怀,看到面前这一幕,他在这一刹那脑中一片茫白。
而后他失态的推开门,瞬间就到了宋幼珺身边,弯下腰抬起颤抖的手,指尖轻轻触碰她嘴边的血,仅仅瞬息,眼睛就一片赤红,“宋……”
他的声音刚出口,就见面前这个闭着眼睛的姑娘突然睁开了一只左眼。
声音戛然而止,姜沂川的神色一怔,停顿片刻而后抬起手指,闻了闻指尖的红色液体,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果子味道。
他放嘴里尝了尝,还真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宋幼珺也讪笑着坐起来,“怎么是你啊,我可没想吓你啊,我不知道你来。”
糟了,没想到来的是姜沂川,看他方才那少见的失态模样,应该是被吓得不轻,双眼到现在还是红的。
她舔了舔嘴边的果汁,打着哈哈道,“你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让我有个准备啊。”
姜沂川真是差点被吓疯,却没想到是她的调皮,放下心来的同时,神色也软化了,并不责怪什么,而是拿出锦帕蹲身,将她嘴边没舔干净的红汁水擦了个干净,然后又将她手上糊的那些也擦了擦,摸了摸说道,“太黏了,要水洗。”
宋幼珺见他动作轻缓,满是耐心,再看门边站着不少手里端着菜的下人,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好端端的把人吓一跳。
于是解释道,“我就是不想吃馒头汤水,便想吓一吓那侍女,让她给我整点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