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艳阳天,七月酷暑,也就清晨略微凉快一点,已经回到镇海县城钱宅的钱渊一大早就起了床,特地让人打来凉水净脸,掏出小刀对着镜子修饰短须。
“要放在以前,你这叫邋遢!”身后传来小七慵懒的声音。
“但放在现在,不留点……人家以为我是太监!”钱渊哼了声,“以前还说省了天天剃胡子,后来才发现更惨,天天都要修。”
小七懒洋洋的靠在镜边,视线长久停留在镜中的钱渊的脸上。
“怎么了?”钱渊笑道:“小丫头片子,没见过帅哥?”
小七翻了个白眼才幽幽道:“你挺适合这个时代……”
“什么?”
“或许这和你以前做刑警见过很多罪恶有关?”小七叹道:“外面杀声震天,你却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让你老老实实待在里面等着,非要偷看……被吓着了?”
小七嘟嘟嘴,“从后山绕着回城,都能闻得到那股血腥味……不过我还好,她们几个不太受得了,特别是小妹,她看到你亲手砍下头颅。”
钱渊丢下小刀,冷笑道:“那都是便宜他们的了,若非不想大动干戈,非要让他们尝尝木驴的滋味!”
小七刚开始没听懂,但随后满脸通红的啐了口,片刻后突然说:“其实你一点都没变……”
钱渊怔怔的看向妻子温柔的眸子,好久之后才笑道:“当然,从来没有变过,我一直是我。”
这对男女的缘分远不仅仅只是当年咖啡厅里的对坐,更源自于男人多年前在刑警队将孩子被撕票的绑匪打成重伤。
小七拿起小刀,温柔的替钱渊修饰着短须,直到钱渊忍无可忍把小刀抢走。
“你这手艺……太破坏气氛了!”钱渊瞪了眼偷笑的小七,“这段时间不要出城,小心又被吓着!”
“知道知道,你是慈悲心肠,霹雳手段。”
换好衣裳,钱渊想了想,找了个钉子钉在墙上,将苗刀悬挂起来,就挂在那柄已经很久没出鞘的旧剑旁。
五年前,钟南以此刀相赠,刀身多染倭寇鲜血,至今已然不堪重负。
这两把兵器,一把杀敌建功,一把忆往昔,亦盼来日。
钱渊又抬头看了眼那柄旧剑,才转头大步走出房门。
往日里万船竞流的甬江上一片安宁,少有船只航行,侯涛山码头东侧,聚集着数以千计的人群。
其中有东南望族,有各府大户,有依仗海贸而起的豪商,有绍兴、台州、宁波的文武官员,有大量慕名而来看热闹的乡民。
当然了,还有很多很多盘桓在镇海、鄞县、慈溪附近的外地客商。
身穿飞鱼服的浙江锦衣卫千户周宏正叹道:“又是一座……”
旁边的锦衣卫小校也叹道:“居然是嘉靖三十四年那桩事惹出的……”
“被掳走随行千里,却能反手灭杀近百倭寇,高中进士南下扫平徐海,招抚汪直,最后才报仇雪恨……”周宏正咂咂嘴,“简直是话本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