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种下大祸,指的是当年的恒温,也指的是有此企图的张居正。
张居正死后家族那般惨状,不是因为得罪了无数官员的考成法,也不是因为推行一条鞭法,更不是因为权柄过大引得万历忌惮,而是因为清查天下田亩。
从张居正提出清查天下田亩的那一刻开始,他和他家族的命运已然不可更改,本人死在清算之前已经算是运气了。
最重要的是,在座众人……每一个都是既得利益者,纵然知道土地兼并之祸,但谁都不肯站出来,在这时代,家族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太重太重了。
如诸大绶、吴兑,他们能忍受贬谪出京,能忍受才华不得施展,但难以忍受家族的败落。
略微等了等,看再无人开口,钱渊轻声道:“此其一,其二,叔孝兄曾驻守上虞,又知镇海事,可知杀倭最利者何物?”
“鸟铳。”孙丕扬扬声道:“在下出身山西,常居塞外,见过边军所使火枪,远远不及鸟铳,此为杀倭第一利器。”
“上虞大捷,孙某于城头处亲见,数百真倭嘶吼冲阵,其剽悍之势更甚蒙人,然官军前阵鸟铳、虎蹲炮齐发,一举破其前阵,戚元敬乘势进击,三刻钟内横扫数千倭寇主力。”
钱渊闭目静听,又问:“铁炮如何?”
“威远城头数尊铁炮,可保镇海一县,纵敌数以十倍,亦难攻克,实是守城利器。”
吴兑补充道:“台州指挥使葛浩率浙江水师南下,海船运载铁炮,以此连战连胜。”
“鸟铳、铁炮均从西洋而来,汪直以此起家,麾下数以万计。”钱渊微微点头,睁开眼睛,叹道:“若不开海禁通商,汪直挟倭寇,携鸟铳、铁炮侵袭沿海,如何?”
吴兑叹道:“纵有戚元敬、俞志辅这等名将,只怕局面亦不可收拾。”
“若有朝一日,西洋国以巨舰火器相逼,窥视中原,如何?”钱渊脸上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神色,“难道沿海官军以破旧火枪,难经海浪的沙船迎敌吗?”
“都说开海禁通商,但实则两分,通商为次,开海禁为先。”
“本朝厉行禁海,欲开海禁,只能以通商解朝中用度之窘为先。”
钱渊环顾四周,语气中有着斩钉截铁的坚定,“今夜所定大略,开海禁,助则为友,逆即为敌!”
看看周围众人的表情,钱渊内心深处松了口气,看样子忽悠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