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祥把账本往左调调,又往右挪挪,终于摆到了一个他认为完美的位置。和算盘、炭笔之间的距离也有一种和谐的美感。
他忍不住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一抬头,看见段璃璃眼睛睁得圆溜溜地正盯着他……
胡祥脸一红。太投入了,竟然忘了东家还在旁边。
他“咳”了一声,掩饰地说:“东家看看咱们这柜台已经有模有样了吧?”
段璃璃煞有介事地说:“很有样了。”
东家这么捧场,胡祥这么能说会道的人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糟糕,这是尴尬的感觉!他胡祥怎么能让任何人面对他的时候感到尴尬呢!这是对他职业素养的侮辱!
胡祥正要开口调节气氛,段璃璃先问了:“胡祥你多大了?”
胡祥松了口气,说:“我十九了。”
段璃璃还挺吃惊的:“跟我差不多呀。”
在一年级小孩的眼里,大三、大四的学长、学姐就已经很成熟了。二十五六的社会人就很令人敬畏了。
段璃璃先前是拿胡祥当个社会人看的,没想到他原来这么年轻。
主要是太会说话,又太沉稳了,又很能控场,又特别勤俭持家(不是),就给人一种特别成熟的感觉。
其实小栓也比段璃璃了解的地球的同龄孩子成熟很多。
还是出来谋生早吧,成熟得就早。
甚至于就是段璃璃自己,其实跟同龄人也是不一样的。倒不是说她有多成熟,事实上她还真没多成熟,但她的确想的事情跟同龄人都是不太一样的。
毕竟可以称得上是没爹没妈吧。不是咒他们两位啊,只是一个客观的描述。
一直以来,对段璃璃来说其实都是:爸爸妈妈=银行卡定期入账
也就这样了。亲情什么的,别期望。
段璃璃又问了问胡祥家里的情况。
他家的村子离镇子大概三十里地,爹娘都在呢。兄弟姐妹九个,这还没算上夭折的那些。他娘这一辈子,大概生过十三四个孩子吧,据说是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我的妈耶!
来自网上全是恐婚恐育的地球的段璃璃,简直被吓到了好吗!
生十三四个孩子的话,等于是人生至少有十三四年都是怀孕和哺ru状态啊。而且那么多孩子怎么照顾啊?
疯了!
而且还穷!穷还非生?
段璃璃尽量委婉地吐槽了这一点。胡祥领悟了含义,诧异地说:“就是因为穷才要生啊。”
段璃璃:“?”
胡祥看出来他东家是真的有点不谙世事了,还是因为长久在山里修炼不入世的缘故吧。虽然她修炼的明明是超级适合过日子、适合开店做买卖的术法。
胡祥说:“只要生出一个能修炼的孩子,哪怕只一个,也能带着一家子翻身啊。”
段璃璃:“哈?”胡祥说:“你看方老爷。我虽不算与他认识,但知道他的。咱们这偏僻地方,武者就那么些个,大家都认识的。他们家以前跟别人家没区别的,都是窝在山里讨食的,一家子也拿不出一两银子的人家。你看看他现在,人家都称一声方老爷,称他儿子一声方掌柜。虽然也不比别家铺子强,但跟从前比,可是天差地别了。”
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方老爷是武者啊。”
方家的桐油铺子不算大,跟别家比只是中等水平而已。
可是和方家自己的过去比,却是方老爷这个底层武者通过勤奋修炼进入了公务员体系,兢兢业业了几十年攒出来的家业啊。
最开始就是认领山地,买树苗,雇佣人力照顾。从树苗到能采籽榨油,就得好几年呢。
先是把油卖到别人家的桐油铺子里去,慢慢攒几年,才有钱赁个店面自己买。
再一些年,才有钱买/盖了自己的铺子。
再一些年,才先盖了老家的宅子,再盖了镇子上的宅子。
这就很多年过去了。
这还得感谢乌桐镇是个偏远靠山的小地方,土地可以认领不必花钱。
先前就说了,乌桐镇房宅便宜。这便宜二字不是和收入比的。
房子是多重要的资产啊,本地哪一家有房宅的人,不是靠自己或者靠父母或者靠祖上奋斗了几十年才有了现在的一进、两进的房舍呢。
这房宅是要传子子孙孙的。
这个便宜是和别的地方比。
方老爷说过,同样的房子,在乌桐镇售卖价格是六七十两,在县城就涨到了三百两。
而且这价格虽然便宜,但其实若不是运气好能赶上,也根本买不到。因为本地居民太稳定了,谁家没事卖房子啊。
一般也就是两种情况才会卖房子,一种是家败了。像段璃璃从木器店捡漏的这套货架和柜台什么的,那家就是不肖子沉迷dǔ • bó败了家。
另一种则是更兴旺了,要迁移去更大的地方生活。但很少,更多人更愿意派个儿子或者掌柜去开分店,也都要把“家”放在原地。
方老爷这底层武者,真的是奋斗了一辈子,才把一家子拉到了这个水平上。只遗憾他家现在几个儿子和孙辈中,还没有再出现一个武者。
现在都寄希望于最小的一个孙儿身上,那孩子才4岁,大多武者是到六七岁左右开始能沟通天地元气修炼斗气的。
“他家希望不大。”胡祥摆摆手说,“我听说他家祖上就没有过武者,这样的血脉偶生出来一个是撞大运,要是娶不到女武者,不大可能再生得出来。”
“但方家也没逼着儿媳妇们年年生,大家都说方老爷是个想得开、挺能知足常乐的人。”
胡祥讲完古,却见段璃璃眉头蹙在一起,像在思考事情:“东家?”
段璃璃抬眼,问:“胡祥,我要是想了解关于武者修炼的事,嗯,还有坐骑修炼的事,上哪能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