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天气一日日的变冷,在十二月初五那一日,意料之中的大雪突如其来的洒在原州,给丘陵山脉披上了一条巨大的洁白毛毯。
李善站在屋檐下,漫无目的的盯着一片片雪花在眼前跳舞纵跃,突然想起了两年前的马邑十日,同样也是这么大的雪,自己在那个小小村落内下定决心返身一击,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自己跳出了圈套,第一次给了裴世钜那只老狐狸沉重一击。
同时,那儿也是自己从声名鹊起到名扬海内的开端,李善想起了老而弥坚的刘世让,端谨却油滑的张公瑾,苑君璋旧部中后来叛变的郭子恒、杜士远,以及后来入朝也住在日月潭,此次也随军的何流,以及很多很多人……
其实前世李善很少见到雪,这一世每年都能见到大雪纷飞的场景,而似乎雪成了李善的一个符号,也成了他的福兆。
最早是在山东最后一场战事中,永济渠边,铺天盖地的大雪中,唐军终大溃敌军,生擒刘黑闼,之后在马邑,雪夜袭营,逼降苑君璋,雁门大捷同样是冒着大雪连夜追击,终再擒欲谷设。
“怀仁久未有新作了,今日突降大雪,近日必有佳作。”
“询问了本地老吏,只怕今年又是大雪连连。”李善回身苦笑道:“如此大雪,路滑难行,只怕今年是无计可施了,哪有心思吟诗作赋?”
说话的是已经赴任百泉县令的李楷,一别年许,如今的李楷多了几丝风霜之色,言语行事,颇为干练。
“十六弟也到了。”李楷笑着说:“可惜孝卿兄还在守孝,不然于此聚首,谈往事,望前路,岂不快哉。”
李善忍不住笑了,“听说昭德还想学着稚圭随军?”
“是啊,被四叔父狠狠训斥了一顿。”
“昭德有任事之能,他日仕途必有进益,但与稚圭一般,军略非其所长。”李善摇摇头,“都道大唐邯郸王一时名将,数败突厥,但泾州大捷之前十日,小弟几乎夜夜难以入眠,即使入眠,也常被惊醒。”
“战事未落幕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每一次选择,都关于数以千计乃是万计的性命。”
李楷叹了口气,眼前的好友一次次的力挽狂澜,一次又一次的名扬天下,但近日所见,好友常紧锁眉心,少有笑颜,再无初见时的挥洒快意。
想了想,李楷换了个话题,“今年应在此地过年,可要预备一二?”
“粮草无虞,突厥遗落的牛羊也足够多,其他的也无需预备了。”李善笑着说:“德谋兄在代地两载,他日回京,伯母必有训责。”
“母亲训责?”
“是训责小弟。”李善嘿嘿笑道:“吾家三郎建功立业得以封爵,惜仿怀仁,亦需敷粉。”
李楷呆了呆,放声大笑,早年他第一次带着李善拜见母亲,长孙氏就让他带了几盒粉回赠,如此好二郎,却墨如黑熊。
“说起来,德谋兄赴代县至今两载,婚事一直耽搁下来……”
“母亲准备好了,明岁迎亲。”李楷笑道:“若是尚未卸任,那就在百泉县迎亲。”
李楷是与博陵崔氏定了亲事,原本两年前就准备成亲了,临时出仕担任代县令才耽搁下来。
“德谋兄,怀仁兄,都准备好了!”
张文瓘小跑着过来,啧啧道:“良辰美景,赏雪小宴,正是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