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一人摇头道:“还是老样子,他的人马多,兵分数路入川,过了文县在龙安府被北雄、白水二关卡住,不过有个叫郝摇旗的小头目领兵进了松潘卫的山区,那边倒是望风而降,听说是因为旗军都被大元帅骗到长河西去了。”
这人诨号锁天鹞子,名为田见秀,同样是最早和李自成一同起事的老兄弟。
两只凶猛的鹞子,是李自成的左膀右臂。
李自成依然看着远处喊杀声震天的战场,漫不经心问道:“骗?”
“松潘卫的军官说骗,那就是被大元帅招到长河西了。”田见秀看上去比高杰开朗得多,说着突然乐了起来,指着山下道:“翻山鹞子还真拎着铁棒子去打人了。”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山脚下数支马队在山道河畔汇成一股,人们牵着战马快步奔向耤水,队形在奔行中展开,为首的正是手持锻打铁棒的翻山鹞子高杰。
他这个兵器本身不算怪,棍棒也是边军制式兵器的一种,戚继光就专门改过一种八尺长、两寸粗的铁头大棒,但那都是木棍铁头,没人像高杰一样提个快二十斤的实心铁棒子打仗。
一来是太重了,打死人根本不需要这么重的铁棒,眉尖长刀才七斤到九斤重,实际上五六斤重的大棒抡出去就能折骨断筋。
二来则是混铁杆在战斗中并不是那么实用,它震手。
所以高杰用这样的兵器,其实震慑意义要远大于实际意义,并且很大程度上不是震慑敌军,而是为了震慑己方鱼龙混杂的农民军。
马队奔向三丈宽的耤水,骑手们在岸边飞身上马,小河无法阻挡他们的进军,翘足马背抱鬃攥尾,转眼就渡过河去,分作数股列出锋队,在高杰的率领下马不停蹄冲向左良玉的口袋阵。
军阵东部炮兵队伍之后的左良玉到这时才发现南面奔来一股敌骑,猛地挑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没看见这支马兵,张一川还留了伏兵?”
不过疑惑归疑惑,以小兵围大敌的单薄阵线,面对骑兵背袭必然是一撞就碎,左良玉连忙摆手打旗,身后休息的家丁队随着鼓声个个披挂上马,挎骑矛迎着渡河奔袭而来的马队冲去。
骑兵在河岸如洪流般向口袋阵单薄的左翼阵线奔去,来自左军后方的家丁马队也捻长箭持大弓自侧翼奔袭截击。
纷扬在战场南部的滚滚烟尘令重围之内的张一川无比振奋,站在中军土丘上拔刀而起,高呼道:“闯啊!闯啊!”
一时间传令小娃健步如飞,随消息传达各营,早已披靡的士气再度振奋,农民军中的助威鼓声轰隆而起,河南总兵部前、右、后三营纷纷转向,数以千计的男女老少在军官率领下不管不顾地南部官军阵线发起冲锋。
滚滚而下的两道烟尘越来越近,双方马兵挟大弓长箭展开对射,三箭之后纷纷自肘部放下骑矛,挟持枪矛准备对撞。
高杰在马队里一马当先,两脚踩在镫子上微微立起,视战场上劲射的羽箭如无物,眼看近在咫尺奔来的家丁马队,转头对身侧跟随的李成栋指向明军左翼战线:“诃子,带人给我撞!”
说罢他抬手在头顶做出转向的手势,双手斜持铁棒在身侧挽出花来,随后仅凭两腿便与身下战马心有灵犀,迎左军家丁马队冲去,身后闯军马队随之如流水般分作两股。
少年轻捷的李成栋伏于马背,听了高杰的命令当即大声应下,驱马补上其头马的位置,踩着马镫站起身返身扬刀,呼唤马兵随他冲撞,就在这时,一支羽箭从侧面飞来,铛地一声斜着钉在他的胸口护心镜上。
李成栋却不以为意,只是面露狠色,抬手将羽箭折断,随手弃下,缩身单臂环抱马颈藏于战马左侧,待到临阵不过十余步,这才猛地从马背上伏起,高呼道:“闯啊!”
身后马兵纷纷高呼响应,策马扬刀奔驰放箭。
一时间官军队后装弹的三眼铳手中箭者不知凡几,余下也纷纷退避,前面持丈八长矛结阵的军士也反应不过来,只有后面压阵的队副以长枪挺身刺向他的战马。
长矛与马胸对撞,刹那间长杆摧折,战马也在受惊下猛地扬起后蹄,却无法将李成栋甩下,在惯性之下撞入军阵,将那名管队撞翻在地,碗口大的蹄子登时就踏碎胸骨。
战马尚未停稳,李成栋已经飞身跃下,持刀刺入一名未着铁甲的铳手腹部,随后身后闯军马队一骑骑自缺口撞入。
战线上一派人仰马翻之景,震天的喊杀声里,李成栋扬刀左右:“一座木栅一座木栅给我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