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舒从未觉得这一个月是那么漫长。
金国进攻月国已经一个月了,守城副将写的折子已经过了一个月,八百两加急,四天就能到达京城,不知为何,一个月也未收到回信。
小四每日都会派人去临渝关观战,一天三趟,都说守城快要支撑不住了,死伤无数,士兵们一个个倒了下去。
小四只能在衙门干着急,底下百姓人心惶惶,街市萧条。
林云舒也带着家人从城外搬进了城里。
此时她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地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管家从外面匆匆进来,“老夫人,外头有人求见。”
林云舒看向来人,是个中年汉子,看打扮应该是镖师。
“老夫人,我这里有一封信,请您过目。”
林云舒接过来,一目十行看下去,待看到抬头,她心里已是一凛,待看下去,心神都跟着不安起来,“你带来的人呢?”
“都在外头。一共有十三个小丫头。”
林云舒立刻让管事将人带进来。
等十三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站在大厅里,众人都弄懵了,再抬头看向上方,却见林云舒正擦着眼睛,失声痛哭。
小四唬了一跳,“娘,你怎么了?”
林云舒把信交给小四。
小四当即变了脸色,“师公这是?”
林云舒揉了揉通红的眼睛,“都是我害了他们。若是我不告诉他可以剖腹,也许他到死都是个御医。”
来信之人是张川乌,当今太后侄女是贵妃,于去年年底临盆,胎相凶险,稳婆也没有十拿九稳的办法接生。于是太后就叫张川乌想法子。他瞧过之后,建议剖腹。不过他到底是男人,自然不能主刀,便让自己的女徒孙代劳了。贵妃也同意了。谁成想,取出来竟是死胎。
太后和贵妃认定是张川乌害死了皇子,要赐死他。
张川乌年纪已经大了,又曾服侍过三代帝王,皇上最终饶他一条命,赐他告老还乡,所有女徒孙遣散。
那名女徒孙被赐死,张川乌带着儿孙回了老家,只能将女徒孙托付给林云舒。
十三个女徒孙沉默寡言,低着头。林云舒让管事安置好她们。
“娘,不是你的错。这世上任何一个稳婆都不能保证一定平安接生。师公归乡,对他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现在世道乱成这样,留在皇上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林云舒看向那镖师,“你们路上可曾遇到流民?”
镖师点头,“遇到。不少百姓投靠樊城,朝廷派了三十万大军才勉强压住。战况激烈。”
林云舒向镖师道谢,又让管事带他下去。
小四拧着眉,“看来这边是等不到援军了。”
月国可没那么多兵力,就这三十万估计还是从别处调来的。
最块的可能已经来了,小四也不废话,让百姓们赶紧离开,哪怕就是到府城暂避,也好过留在盐俭县等死。
林云舒点头,“就这么办吧。没有亲戚的百姓暂时到府城。如果真的打过来,不如将雁山封上。这些金人过不了山,自然就会回去了。”
老三担忧道,“恐怕他们不会回去,而是绕路。”
没粮食,百姓们也活不下去。金国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云舒摊了摊手,“至少也能让我们喘口气。”
小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绕道就绕道,他现在只是盐俭县的父母官,管不了别的县了。
后院,崔宛毓正在院子里陪文豹。小家伙已经二十一个月了,走路倒是挺顺,只是小家伙心急,总想跑,跑得太急就会摔跤。崔宛毓便让丫头在后头跟着他。她自己坐在后院石凳上做衣裳,时不时看他一眼。
就在这时,许嬷嬷从外头进来了,附手在崔宛毓耳边说了一句。
崔宛毓放下手中的针线,点点头,“把人带进来吧。”
来人是崔大人身边的亲随。
崔宛毓自然认识,对方是父亲心腹,送个信怎么会让他来呢?她本能觉得不对,“可是我父亲有话要说?”
亲随上前跪在她面前压低声音,“小姐,老爷让我告诉你,带着家眷逃吧。皇上不日就要派人将雁山封锁了。”
崔宛毓面皮差点崩不住,惊呼出声,“什么?”
封锁雁山?皇上这是不打算要盐俭县了吗?
“我们走了,百姓们怎么办?”崔宛毓倒不是个只想着自己,不管百姓死活的人。甚至在小四的影响下,她也知道百姓才是根本。
亲随压低声音道,“小姐,流民四处乱蹿,只会给别地造成麻烦。”
皇上不仅要舍弃盐俭县,他还要舍弃一县百姓。这还是帝王吗?他的心怎么这么狠?
亲随叹了口气,“老爷说皇上也是没法子。大名府和河南府的那些流民全投奔韩广平去了。放他们出去,估计也是往韩广平处去,还不如直接舍了呢。”
“放屁!”小四从外面,大踏步进来,刚好听到这最后一句话。
崔宛毓上前握住他的手,“怎么办?”
小四到后院来正是有话要跟她说,“援兵是等不到了。不如你先跟着大嫂二嫂三嫂他们回西风县。”
崔宛毓很快察觉到他话里的不对,“那你呢?你怎么办?”
小四回握她的手,斩钉截铁道,“我是西风县的县令,是百姓的父母官,我怎么能逃走?”
他一个文官留下来对付金人?那不是送死吗?崔宛毓眼泪倏然流下,摇头不允,“不行不行。你不能留下,那些金人shā • rén不眨眼,你留下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