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早有准备,她在庐安县动作实在太大,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迟早会有这么一遭。以为还要过些天,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沉不住气,急吼吼找上了门。
沈三娘虽然面上不显,心却被揪紧,忧心忡忡。进到衙门之后,那里可不是只要有理就能说话的地方。
易青虽然是官身,对方不会太明目张胆,背后的小动作肯定少不了。
关键易青是女儿身,她的身子瘦弱不堪,就算不会用刑,只在潮湿阴暗的牢里关上几天,她也受不住。
“阿青,我们都跟你一起去。”沈三娘沉吟之后,做好了打算,“阿娘无论如何都要守在你的身边,如果这次有事,阿娘陪着你。”
易青用力握了握沈三娘的手,安慰她道:“阿娘,你留在这里,庐安县现在不会有什么事,我与梁先生一起去就好。大憨留给你,要是真出了大事,就让大憨带着你直接进京城。还有,皇上的信是送到庐安县,如果他有旨意下来,我算着这段时日也该到了,千万不能错过。”
沈三娘仔细一想,能救易青之人,估摸着只有皇上。梁洄身份不一样,对易青下手很容易,面对梁洄还是会有所顾虑,毕竟他背后站着梁相。
深思熟虑之后,沈三娘点点头,坚定地道:“好,阿娘替你看着庐安县,你辛苦了这么久,不要回来又变回了原样。”
易青故作轻松,笑着道:“阿娘你放心吧,有梁先生这个纨绔在,我还扯出皇上做大旗,对方肯定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要依着律法办事,我就什么都不怕。”
沈三娘知道,如果依着律法办事,易青所做的一切也不那么规矩,只是她谨慎周全,所有的事情都留有证据,而且每次都给皇上去信,将她在庐安县所作所为全部如实交待。
对方要告状,皇上那边已经清楚知晓庐安县的情形,不会由着对方胡来。
她叫来梁洄,难得无比郑重托付道:“梁先生,阿青去州府,拜托你多看顾着她些。”
梁洄受宠若惊,只恨不得肝脑涂地,拍着胸脯保证:“我在阿青在,就是我拼了命,也要护得阿青周全!”
沈三娘深深施礼:“这一去,你们多加保重,我就不送你们了,在庐安县等着你们安全归来。”
梁洄又反过来担心她:“你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大憨与大黄,晚上睡觉的时候让大黄守着,门要记得关严实。自己要吃好睡好,要保重身子,不用太担心,阿青聪慧,做了这么多善事,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沈三娘勉强笑了笑,说道:“有劳梁先生关心,我在庐安县不会有事。这些人现在不敢动手,他们得等着结果。要是阿青没事,他们自然会夹着尾巴做人。若是阿青有事,我不过一妇道人家,他们为难我也没有用。”
梁洄道理都懂,这些时日,他守在沈三娘身边已经成了习惯,离开了肯定会放不下心。他也知道,易青才是沈三娘的命根子,只有易青没事,沈三娘才会好过。
易青叮嘱完大憨与雪松,整理好公文卷宗,前来带她的衙役已经多次催促。她也没有多耽搁,告别了沈三娘后,上了去州府的马车。
王将军也被高帅司召回,正好与易青一路同行。他心思复杂至极,打马行到易青的马车边,衙役沉下脸驱赶:“做什么,到一边去!”
“滚你娘的蛋!”王将军可不是好脾气之人,他凶神恶煞起来,活脱脱与悍匪无异,“你敢指使起老子来,真是活腻了!”
衙役见跟着的兵丁从板车上跳下,已经朝他们围过来,只得缩起脖子不敢再吭声。
易青在马车里面听得清楚,撩开车帘,笑着道:“王大哥,咱们一起去府城,也算是有缘。”
王将军脸色马上缓和下来,一下变得笑容可掬,豪爽地道:“别的不敢说,这一路有哥哥在,牛鬼蛇神休想靠近。”
他说这句话时,还故意看了眼两个衙役。他们两人不敢吭声,只得别开了脸。
易青抱拳道谢,突然,她愣住了,定定看向马车后。
王将军见易青神色不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也与易青一样呆住了。
他们的车后面,庐安县的老百姓,默默跟在了身后,那些从玉香楼里脱身出来的姐儿们,全部站了出来。
有人暗自流泪,有人担忧关心,有人愤恨不平。
就那么安静跟着他们,也不上前打扰,远远地跟着,像是在无声呐喊,又像是在护送。
易青眼眶渐渐发热,她大叫道:“停车!”
衙役正要阻止,王将军一眼横过来,两人又装作无事发生,任由车夫停下马车。
易青从车上跳下来,她站在街头,朝着也停下来的百姓们微微一笑,然后深深长揖施礼,百姓们也跟着回礼。
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王将军以后再次上过战场,经历过无数次生死。
他的一生中,记忆最深刻之事,却永远是这一幕。
马不停蹄赶到府城近郊,天已经黑下来。城门已关,易青一行在城外附近镇子的客栈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