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沅停在原地,肉眼可见地浑身僵硬了起来。
静默了好一会,他才终于看向吴鹿洺,答应了一声:“昨晚你房间门没关好,我看到你房间的床头灯开着,就进去帮你关了。”
吴鹿洺坐在茶几前,身上穿着刚换上不久天蓝色睡衣,睡衣是看上去就很舒适的柔软面料,但大概是因为穿的时间有些久了,领口有些褶皱松垮,仿佛侧身的动作稍微大些,领口就会直接滑落到肩头。
他一双长腿曲在茶几下似乎有些舒展不开,茶几的摩擦将裤腿带到小腿肚附近。
灯光下青年的皮肤是泛着晶莹的冷白,但大概由于刚洗过澡,身上的热气还未完全散去,白里又透着一层薄薄的像是被若隐若现覆盖住的粉。
温斯沅只看过去一眼,就迅速收回了视线,半阖下眼帘虚空地看向偌大客厅的某处。
吴鹿洺原本还想再说话,然而看着温斯沅此刻局促中带着些许紧张的反应,他的脑中下意识闪过刚才结束聊天前,徐琪麒跟他说的一些话。
小洺啊,虽然你跟老温之间究竟怎么回事哥不太清楚,但有些话,我觉得不管是作为老温的好友,还是作为你表哥的好友,我都是有义务要跟你提一嘴的。
老温他性子闷,他可能脑子里想一百句话,都不会跟你说一句,你年纪又还小,如果什么也不跟你说让你自己想的话,你也不一定能想到那么全。
这人吧,年纪越大,身不由己的情况也就会越多,需要顾虑到的当然也要更全。在20岁谈恋爱这个年纪谈恋爱和在27岁这个年纪谈恋爱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20岁可以单纯谈自己想谈的恋爱,但27岁谈的是必须把亲人、家庭、工作、地域甚至更多杂七杂八的因素包含进去考虑的恋爱。
所以你沅哥这个年纪谈恋爱,需要非常非常谨慎,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一个做任何事情都比常人要严谨的人。
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说你们俩能成的可能性不大。就是因为他过分严谨,在他知道你可能喜欢他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直接跟你切断联系,那就说明他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他在感情上的确有点缺根筋,但哥跟你保障,你可以完全相信他的人品。如果你想从他那里要个结果的话,我觉得你大概需要给他一点时间,等他想清楚了,他肯定会主动给你一个明确答案的。
吴鹿洺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再看向温斯沅。
温斯沅仍旧站在原地没动,没有看他,也没有要再说什么的意思。
吴鹿洺安静地打量他片刻,轻笑道:“嗯,我就是早上起来看到床头灯关了,感觉可能是你帮我关的,所以问问你。”
他说话时一直观察着温斯沅,因此没有错过话落下时,温斯沅脸上一闪而过的松了口气的表情。
吴鹿洺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般,抬手指了指客厅的闹钟:“快十点了,沅哥你快去收拾睡觉吧。”
温斯沅长久落在虚空中的视线终于收回,再一次落回到吴鹿洺身上。
他的视线从吴鹿洺脸上一扫而过,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点头开口道:“好,你也早点睡。”
说完刚迈出一步,他忽地又停下叮嘱:“别趴在茶几上写了,如果还要写的话,可以去书房。”
视线扫过吴鹿洺松垮的领口和搭在茶几上略微泛红的手腕:“记得再加件外套。”
·
吴鹿洺第二天早上醒时,意料中的没在家里看到温斯沅。
下午写完借来的所有习题册,他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听着窗外风敲击在玻璃上的响动。
这几天入秋入得明显,虽然没再下雨,但天也很少见晴。
比如今天,早上只出了几个小时的太阳,下午就被阴云遮得彻底。
风灌进领口带着几分冷意,吴鹿洺没躺太久,进卧室加了件外套,出来后给徐琪麒发了条消息。
麒哥,你们一般几点吃晚饭?
徐琪麒那边没隔太久回过来消息。
六点左右。你要来跟我们一起吃吗?
可能去,你们在哪?
徐琪麒很快发过来一个定位。
要跟老温说一声吗?
先不用。
·
十月的A市,六点左右,天已经灰扑扑一片。
再加上阴天天暗得早,徐琪麒从温斯沅的声音中抽神时,倏地发现窗户外已经亮起了路灯。
一行人这两天都在一家咖啡馆的包间里办公,包间在二楼,宽大的玻璃窗能够看见咖啡馆外的车水马龙。
徐琪麒看了眼时间,六点。
今晚是研讨的最后一晚,温斯沅正在做总结收尾。
他说到某个节点内容时,忽地一个声音出现打断:“等一下,这一块内容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补充了一部分。”
说话的是一个妆容素雅的女人,她坐在跟温斯沅隔了一个拐角的位置。
说话时大概是要指温斯沅手上笔记的内容,整个人便前倾了几分,动作轻缓地抬起手搭到了温斯沅手中的笔记本中间。
温斯沅的手握在本子的最下方,女人的手搭上来并不会碰到他的,但他还是在女人手搭上来前,松手将本子摆到了桌子上。
徐琪麒看到这一插曲,明显是想起什么,连忙去拿桌子上放着的手机。
拿手机时他下意识地往窗外扫了一眼,这一扫,手停在了半空中。
咖啡馆斜对面的十字路口,朝向咖啡馆的方向正是绿灯。
涌动的人群中,静站着一个仰头往咖啡馆这边看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