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秦工不说红岩,可是整个中原地区最大的重工企业。
反观现在,虽然七八个分厂,加起来上万号人手,但是何其可笑,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围着邓昆仑一个人转的。
而这几年所有研发的大型机器,毕竟投产不到民用上,所以厂里能赚到的钱是有数儿的。
家属区,解放前劳工们住的地方,要多破有多破,要多烂就有多烂。
生产线也还是日伪时期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而宋言呢,原来可是在首都钢厂干的,当然瞧不上这些东西,也瞧不上诸如龚书记,张爱国之流的领导们,心里还觉得跟他们一起共事自己有点儿丢脸。
不过,这边苏樱桃准备要去追宋言,但是宋言其实也一直在等着单独和邓昆仑谈话。
那不,谢绝了领导们的宴请之后,说自己想单独在厂区转一转,再问人打听了一下博士家住的地方,就径自来找邓昆仑了。
所以,大眼瞪小眼,正好在小白楼的大门口,汤姆迎上了他的仇家,宋言。
……
把宋言邀请到家里,苏樱桃进厨房泡茶,而汤姆和宋言俩,大眼瞪小眼,正一个瞪着一个呢。
汤姆当然不喜欢宋言,但是,正所谓越是喜欢讨好别人的人,其实内心就越不平稀,越讨厌别人,现在的汤姆就特别讨厌宋言,而且还想找着理由跟他吵一架。
“汤姆,饭做好了,去喊珍妮来吃饭。”徐俨从厨房出来,摘了围裙说。
“不要,我要等我婶婶批评这个叔叔,我婶婶说了,以后我们都要有尊严的活着。”汤姆双手抱臂说。
人小腿短嗓门大,他好大的架式。
徐俨皱了皱眉头,毕竟不知道宋言是来干什么的,简单给他打了一个招呼,转身出门,走了。
这不,徐俨一出门,宋言的目光也一直在她身上粘着呢。
直到她走远之后,才把目光给收了回来。
宋言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按理来说就不该跟个孩子计较。
但这人心直口快,喜欢有什么就说什么,看汤姆穿件小汗衫儿,抱着双臂,白白嫩嫩,腰上别两把合子炮,土洋土洋的,忍不住就跟汤姆计较上了:“我在秦城的时候就听说这个厂里有个叫苏樱桃的,特别喜欢搞批D,就是你说的敢批评我的你婶婶?”
上回在宋正刚家,可不就是苏樱桃把宋言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苏樱桃在厨房里泡好了茶,端了出来,在汤姆满是希冀的目光中,她大言不惭,还真就说:“宋言同志,不仅上一次我要批评你,今天,我也还是得继续批评你一回。”
宋言当然记得苏樱桃,上一回,就因为他毫不留情,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汤姆的错,这女的指着他的脑袋,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但那件事情不是已经过了,为了一个小屁孩儿,她难道今天还想骂他一回。
宋言的嫂子,宋正刚的妻子李薇也是个雄心勃勃,喜欢四处搞批评,批D,给自己在G委会谋官职的女同志。
可惜,也只能在各个小窝子里兴风作浪,真把她们放到工作中,她们什么都不会。
而对于这种女同志,宋言打心眼里瞧不起,所以摊了摊双手,他说:“批吧,你们这些女同志不就喜欢搞这一套,为了个孩子,你就尽情滥用你的职权吧,好吗?”
“从首都来的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苏樱桃把茶杯放在了桌上:“那您知不知道,首钢的生产线都是从我们秦工出去的?”
秦工,华国重工业的摇篮,确实是这样。
“很瞧不起我们龚书记,是不是?看他一头白发,鞋子还沾着泥巴,觉得那么村土,没远见的领导,配不上您这种优秀人材?那您知不知道,他身为厂里的书记,在农场里已经整整干了两个月了,睡的是知青的通铺,吃的是农场大灶上的苞米粥?”苏樱桃又说。
宋言确实一见龚书记就很是瞧不起,觉得他像个泥腿子一样,但真没想到,龚书记居然会主动下放自己,去劳动锻炼。
这个女同志挺厉害,批评他的工作态度,让宋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再一回,他给批的哑口无言。
“瞧不起别人之前,好歹先打听打听具体情况吧。”苏樱桃其实也没想把领导彻底惹愤怒了,笑了笑说:“那您先坐着等博士吧,我们要先吃饭了,对不起,我们是按人头做的饭,没有多余的给您吃。”
正好徐俨走了之后,把珍妮喊回家吃饭了,苏樱桃全家就把宋言给晾在那张充满革命和战斗气息的沙发上,三个人围着桌子,开始吃饭了。
珍妮最近完全迷上了打乒乓,几口扒完饭,又拿着球拍,去跟张迈跃打乒乓球了。
而苏樱桃呢,吃完了饭,把锅也洗了之后,从楼上拿下来一个小包袱,又把单位发的一包月饼拿在手里,望着窗外,则一直在等邓昆仑回来。
明天就是中秋,既然婆婆工作那么努力,而农场的福利又没有干部的高,她匀了一包月饼,又趁着空闲给几个妯娌做了几个垫卫生纸的月经带,准备趁着中秋,送给她们。
毕竟她给娘家带了两包月饼,还带了好些布料的,给婆婆一家子,也得有所表示才对。
眼看邓昆仑进门,她也不跟宋言再打招呼,带着汤姆就出门,直接要去农场了。
那不,路过万人坑,就见两堆比山还高的红柳枝,正在缓慢的移动,而白娟白老师,穿着崭新的小干部装,走在旁边,笑的趾高气扬的。
汤姆摇了摇苏樱桃的手臂:“那是张冬冬和张兵兵,婶婶,他们俩怎么背了那么多的柴?”
苏樱桃也看见了,尤其是张冬冬,背的那捆柴都快把自己的背给压坏了,正在艰难的往前走,正好走到湖边,一个趔趄,孩子站不稳,柴哗啦一声摔到了湖里,白娟立刻一巴掌拍过去了:“张冬冬,你会不会走路,这点柴都背不好。”
“对不起白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去给你捞柴。”张冬冬说着,挽起裤子就准备下水。
“赶紧走吧你,张兵兵,走,背着柴去我家,真是晦气。”白娟气的瞪了张冬冬一眼说。
张兵兵回头看了看堂哥,努力的背起那捆柴,转身,跟着白娟慢腾腾的走了。
张冬冬看着湖里那捆柴渐渐要沉底,双手搂上脑袋,慢慢弯腰,跟个老农民似的,就蹲到了地上。
虽然苏樱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汤姆显然知道,走过去拍了拍张冬冬的肩膀说:“我都说了,咱们要堂堂正正的活着,你巴结白老师干嘛呀,稍微不小心,拍马屁就得拍到马蹄子上,人家还讨厌你。”
“滚,你tā • mā • de洋崽子,你懂什么,白老师说她能给我月饼吃,你能给我月饼吗?你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张冬冬突然跳起来,搡了汤姆一把。
而且,回头还恨恨看着苏樱桃,深吸了几口气,孩子开始抽抽噎噎的哭了。
眼看八月十五,确实,孩子们都想吃一枚月饼,可惜保剑英被下放了,张冬冬现在只有基本口粮,厂里的福利没他的份儿。
也就难怪白娟让他背那么多柴,他也愿意去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