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月几近昏迷地睡了会儿就晕乎乎地醒了,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尝试了几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休息了会儿,沈风月觉得体力暂时恢复了点,虽然身体一动就是密密麻麻劈天盖地的酸麻和疼痛,但好在还是能动一动了。
他看了看天色,预感夜色将近,道:“我……哈,哈嗬嗬咳咳咳咳咳咳——”刚一开口,空气进入肺部,引起猛烈的咳嗽,他像一个破旧的风箱,发出嗬嗬低沉沙哑又有气无力的声音。
林柏轻轻拍着沈风月的胸口替他顺气,不料碰到了沈风月的伤口。
“嘶。”沈风月又抽了口气,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咽下口中的腥甜,嗓音沙沙,“不用了,我没事。”
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喉间的肉,细细揉了揉又道:“快晚上了,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回去看看。”
林柏眼底一片暗色,他紧张地看着沈风月,咬紧了牙关,直摇头。
“沈风月,别逞强了好吗?你现在身体什么样子,你心里没点数吗?”就连系统也在劝他。
沈风月沉吟片刻,刚要说话就被林柏拉住了衣袖,于是移过视线去看他。
林柏指了指他自己,再指指门,做了个行走的动作。
“你是谁?”一个问题突然埔出嘴唇,然后机关枪似的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你从哪里来?你是不是在装傻充愣?”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林柏一愣,手上的动作一滞,接着听耳不闻地继续之前的动作。
沈风月知道他是在明晃晃地装傻充愣了,喉头上下移动,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你去吧。”
林柏点头,将他挪到旁边,然后打开门去了,走时打了几个手势示意自己快去快回,得到沈风月的点头后才离开。
啪嗒一声,门轻轻关上了,林柏的脚步声细细簌簌渐行渐远渐小。
屋里光线很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墙边靠着一个身影。
系统跟沈风月说话:“你既然知道林柏这人很古怪,为什么还一直这样护着他呢?”
沈风月喉咙发痒,咳嗽几声,扯动了伤口,于是捏紧了手,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留下几个小月牙后方才忍过了那阵痛。他回道:“我知道的呀,但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说白了我只是找个寄托罢了。”
系统说:“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沈风月嗯了声。
系统不说话了,一时间沉默无言。突然,沈风月轻声道:“我既护着他,也护着你的。”
“……”
就在沈风月以为系统不搭理他时,脑子里突然听到系统闷闷地说了一句:“讨厌。”
别别扭扭,怪可爱的。
他低低地笑了。
过了会儿,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林柏迈进屋子内,朝沈风月手舞足蹈地比划,大意是小木屋那里安全了,他们可以回去了。
沈风月勾唇朝他道:“幸苦了。”
林柏摆了摆头表示自己不辛苦,然后就要去搀扶沈风月。沈风月在林柏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一步步缓缓朝外走。
他们在屋檐处停下脚步,外面还下着酸雨,林柏跑到不远处拿了个遮蔽物挡在他们头上,然后揽着沈风月走在雨中。
成年男人,哪怕两个人都属于纤瘦型,但一次性容纳两个还是勉强的。沈风月没被淋到太多,换而言之,林柏替他扛住了不少,他又不吭声,若不是鼻子喘息间粗重了不少,还真不容易发觉。
紧赶慢赶的,他们回了小木屋,沈风月靠坐在墙边,半眯着眼睛,静静等待第四个夜晚。
*
夜来临了,跟之前一样的,怪物们按时造访,暴力拆门后它们在小木屋二分之一处停下,再不能前进分毫
——他跟系统预估对了。
见并无什么危险后,沈风月就闭着眼睡了。
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着,看起来状态很不好。他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着什么梦话,林柏凑近了听,才听他小声喃喃着:“最后一天了……最后一天了……”
林柏伸手替他抚平眉头,也跟着低声应了句:“是呀。要到最后一天了。”
*
最后一天的白天。
沈风月眼皮动了动,接着缓缓睁开眼,一动不动看着大开的房门。
怪物们早已散去,这个世界没有和煦的阳光,只有无望的灰天和冰冷沉寂的蓝日。
“今天就是星期五了呢,系统。”他苦笑道。
系统道:“是呀,星期五了唉。沈风月,你不再出去找找吗?”
“再找吗?”
系统宽慰他道:“沈风月,你别颓啊,星期五是个契机,它代表着希望亦代表着毁灭。现在梦境世界和梦中梦世界正在互相渗透互相融合,这个时候肯定会有漏洞出现,如果发现有漏洞,我会协助你一起逃出去的。”
沈风月笑了:“嗯,我们一定能出去的。”话虽如此,他却一动未动。系统也心知肚明,沈风月现在状态很不好,他们俩都只是在粉饰太平罢了。
时间如流沙,从指缝中流走,快速,无声无息。沈风月数着地上木板拼接的缝隙打发时间,不知不觉间就发现夜晚又来临了。
星期五,夜晚,最后的期限。
沈风月在等这一刻,林柏也在等这一刻。
死亡在靠近,危险的警钟敲响,风中都似乎夹杂着致人死地的利器。淅淅沥沥的雨声在窗外响起,黄色的雨,配着红色朦胧的月光,二者交织成怪异的颜色。
啪嗒一声,一只肥硕的根茎从窗外刺进来,打在地上,紧接着另外几条根茎挤了进来,将窗户堵了个严严实实。怪物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晃了晃脑袋,挥动着骨刺向着屋内爬来。
沈风月心如死灰,瘫在地上。突然,身体仿佛被春风拂过般舒服,右手臂上原本狰狞的伤口奇迹般长好,他试着动了动,灵活如初,没有丝毫的疼痛。
现如今这般情况,有能力并且愿意做到这种地步的,除了系统外别无他人了。
“系统……”沈风月嘴唇动了动,眼中似有水光闪过,感念系统的恩举,“谢谢。”
系统催促道:“别光顾着道谢了,快站起来吧。我调用了百分之四十的能量,只能修复到这个地步了。我帮你把右手臂恢复了,总能再撑一会儿。”
“你……加油。”最后它只留下这一句鼓励。
沈风月手撑地,一个打挺就起来了,他也懒得管林柏疑惑他为什么会突然恢复了,手拿着长刀,一个箭步冲上去主动迎敌,对着迎面而来的怪物就是一刀。
怪物接下了那一刀,刀刃与坚硬的骨刺相接触,发出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音。怪物朝左一划,将沈风月的长刀格挡开,然后趁此机会用右爪朝他胸口抓去,沈风月躲闪不及,胸口立时出现五道抓痕。
他也不甘示弱,后退一步,一个假动作骗了怪物后一刀战去了那怪物的两只前爪。陡然间失去两只前爪,怪物平衡力失控,就栽了下去。
林柏站在沈风月的后面,抓住时机补刀。
沈风月靠着系统给的能量体撑了一会儿,但越来越多的怪物也在消磨他的体力,再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接二连三的车轮战,他身体渐渐地感觉到了疲惫。
此时地上又开始漫出黑水,黑水流淌的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占领了大片领土。沈风月和林柏被逼退到靠窗的地方,只有以他们为中心半径大约二十公分的圆形空间未被黑水浸染。
但黑水也在慢慢朝这里移动,沈风月预估了一下,看样子这里的安全范围只能容下一个人了,他犹豫片刻,拍了拍林柏的肩膀,朝他咧嘴笑了一下,然后用刀劈开挡路的根茎,翻窗跳了出去。
“拿好武器,保护好自己!我先走了啊!——”
长刀被留在原地,林柏捡起沈风月留下的长刀,只身一人站在安全区域内,被刚才那个笑容晃得失了神。
*
这边沈风月一跳出窗户就夺命往外跑,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失去遮挡物保护的他半个身子被淋到,顿时火辣辣的疼,仿佛置身于火海之中。
天上红色的月亮亮得妖异又张扬,嘲笑他如蝼蚁撼树的挣扎。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白雾,伸手不见五指,对视线形成很大的障碍,沈风月疾跑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duang的一声,直冲冲地双膝跪地,他爬起来时动作还不太利索,想是摔的疼了。
沈风月一瘸一拐地往前继续跑,后边怪物们追击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心里急得冒汗,加之浓雾对视线的遮挡,根本看不清四周环境,于是又摔了一跤。
旧伤添新伤,身上受的伤已经多到新伤只能叠加在旧伤上了。
这次摔着脸了,鼻梁与大地紧密接触,他捂着鼻子,上面酸疼酸疼的,但是逃命在即,容不得片刻的耽搁,只能顽强地爬起来继续。
突然,视线二十米左右范围内的白雾被驱散了,视野开阔,并且一个泛着金色的保护罩将他笼罩在其中,酸雨被保护罩隔离开来,不能伤害他分毫。
保护罩随他动而动,上面流动着银色的源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