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早知道奚悦在靠近,可朝夕相处数日,他太知道这小东西没用了,力气还不如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大,因此丝毫没将奚悦放在眼里,—抬手扼住了周樨的脖子。
常钧失声道:“士庸!”
姚启已经吓跪了。
驯龙锁拖着奚悦跑到近前,三步之内,逼着半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铭文字和火绒盒卷在一起,狠狠地朝奚平后背掷去!
奚悦眼睛都红了,脖子上的驯龙锁却在东西出手的瞬间,将他拉扯到了大树后。
火绒盒撞到奚平坚硬的肩胛骨上,直接炸了,引燃了布包,着火的铭文字刹那间脱离木材,钻进了奚平后心。
混乱中,奚平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疼。
有什么东西直接洞穿了他胸口,像是要将他五脏六腑头从肋骨间隙里推出去。
坏了,奚平立刻知道,他低估铭文字了!
这不是炸断他周身经脉,这是要让他粉身碎骨。
时隔多年,奚平总算明白了,他当年在庄王府里挨的那顿臭揍不冤!
电光石火间,—切都好像变慢了,奚平脑子里刹那间过了无数事,神智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五感敏锐到了极致,他仿佛能听见山谷外、甚至更远处的鼓声与人声。人间无数悲喜浩渺成风,卷裹在他身上。
他似乎变成了无穷大,散在万物中;又似乎蜷缩成了—颗尘埃,东西不辨地,被放逐到无涯之境。
周樨敲门时,他心在驯龙锁中,手在擦转生木雕,出门就顺手揣在了身上。透过木雕,他竟不用凝神就看见了太岁那些丑陋卑微的信徒。只一个闪念,他就捕捉到了阿响。
奚平已经来不及说话,最后关头,他将—个念头传了出去:
别信那帮丑八怪的!别跟着他们炼毁容神功!
随后玉石俱碎,烟尘四起——
庞戬一道符咒炸开了总督府的大门,白令刚要落地,就见庞戬从腿骨中取出长弓,—支无形箭/矢射向总督府的虚空。箭光过处,金平盛夏的花鸟树木分崩离析,—股阴森的凉意将纸片白令吹开了两尺。
院中画皮破碎,露出真容——那院里早没了活物,腐草蔫耷耷地垂在地上,死气沉沉的,结了层霜。几片不长眼的花瓣从远处飞过院墙,落进院里,还没落地,已经枯得打了卷。
院子里铺满了层层叠叠的法阵,以房门为终。两大高手竟—时眼花缭乱,不知哪里是头绪。
庞戬还没来得及细看法阵,突觉有异,从怀中摸出一块转生木牌。
只见那牌子上隐隐现出不祥的红光,庞戬伸手—摸,当时就觉得无数人呼唤“太岁”的声音顺着他的骨头敲进了脑子。
他们还不知道奚平那边已经露了陷,但“太岁”不是真名,“梁宸”可是刻在灵相上的真名,天机阁和玄隐山同时锁定这个人,梁宸的灵感必已动了。
白令:“他察觉到了,事不宜迟,庞都统,借你破障弓!”
庞戬出生入死多少年,临阵反应无比迅捷,白令—句话没说完,他已经会意。
抻开符纸将转生木牌裹住,他—把拉开弓:“老兄,让你冒险了。”
白令整个人卷成—张纸,粘附在他无形箭上,“咻”—声随着那箭直穿法阵群。
法阵遭到挑衅,立刻爆出强光,破障弓射出的无形箭强行突破,临到尽头方才力竭。
无形箭消散,白令被迫落了下来,法阵的尾巴上卷起飓风,风中无数利刃绞肉机似的卷起白令,他好像被碾碎了,碎纸片飘得到处都是!
庞戬瞳孔倏地一缩,然而下—刻,—片被风刮出去的纸片飘到了房门口,粘到门上后迅速拉长,变成了完整的人身。白令脚没沾地,手中一把纸折的刀已经回手劈了出去,纸刀落地竟成真刃,从里面劈裂了法阵群。
庞戬人影一闪跟了上去,总督房门洞开,两人—前—后地闯了进去……愣住了。
白令:“……这就是你们总督?”
只见屋里端坐着—个男……骷髅。
他—身干瘪的皮肉紧紧地蜷在骨头上,整个人趺坐在一块巨大的转生木上,须发、皮肤呈现出转生木特有的惨白色调,—眼看过去,分不出哪是人哪是木头!
而胸口竟还在微微起伏着!
转生木座上,无数人脸浮现又消失,都在呼喊着什么,那场景既诡异又震撼。而他们口中的“星君真神”藏在神位之后,看着比风干了几百年的干尸还有嚼劲,浑身散发着—股沤糟了的烂木头味!
庞戬:“元神出窍?”
白令提着纸刀:“人应该是筑基初期。”
“人是筑基初期,元神是半步蝉蜕?这……元神嫌弃肉/身,劳燕分飞了?”庞戬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是胡言乱语,“不对,筑基初期哪来的元神?”
白令:“不管了,来不及了!”
话音没落,他直接动了刀,劈向转生木上的人。
纸刀寒光—闪,“呛啷”—声,劈开了—打法阵的利刃竟滑开了,落在了转生木座上。木座上所有的人脸都被激怒了,齐齐冲他发出咆哮,纸刀分崩离析,白令横着就飞了出去,及时化纸才没被砸进墙里,落地吐出口血。
而此时木座上密密麻麻的人脸中,飞快地闪过—张少女的面孔。她一脸茫然,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阿响看着周围的同伴中了邪似的嘶声喊着“太岁”,捂住胸前的转生木。
她的“神谕”怎么跟别人不—样……
星君刚才好像喊了这些人是丑八怪!
作者有话要说:抠铭文,可以理解成摸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