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住口,再不言语,月池听得一头雾水。到底是烧晕了,她一时还没回过神。朱厚照已然自悔失言,忙替月池拉了拉被子,温言道:“你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轻软的金丝珍珠绣被一时笼住了她,顶上的银鼠皮帐也因他的动作而晃动。月池这才注意到此地的陈设:“这是乾清宫?”
朱厚照道:“这是弘德殿。”
那不就是乾清宫的偏殿吗?若是南三所还勉强住得,这里是万万留不得的。月池挣扎着起身:“万岁,这与礼不合,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好了!”朱厚照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他斥道,“是命重要,还是规矩重要。”
月池被他惊得一愣,正恍惚间,人已然靠在软枕之上。她一瞥之下,发觉自己只是被褪去了外袍,她可穿了五层呢。她心下大定,又嘀咕道:“这可是奇了,究竟是为何呢?”
她冥思苦想,可到底人在病中,不多时便昏睡过去。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时方醒转。她觉腕上搭上了微凉的手指,不由惊醒。她睁开眼,一位着石青色官服的太医正在替她把脉,正是太医院院判葛林。而床边身着圆领青服,系乌角革带的朱厚照正看着她。
月池忽然心念一动,她问道:“我得了绝症?”
葛林一惊,他忙宽慰道:“您这话说得严重了,只要好生调养,未必没有痊愈之机。下官已配好了人参养荣丸,您一日一颗,以温水送服……”
月池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我这是什么病?”
葛林默了默,他细窥朱厚照的脸色:“也不能算病。只是,先天不足,后天又……您底子便如水中浮萍,略经风浪,便会……您要切记,万不可再虚耗神思了。”
月池还未开口,朱厚照已然面色沉沉:“唐伯虎连饭都不曾给你吃饱吗?”
葛林一见风头不对,匆匆告退,一时殿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毒打、谩骂、饥饿、寒冷仿佛又从时间的缝隙中涌出来,月池打了个寒颤,她深吸一口气道:“若不是遇见师父,恐长到十三岁,还未曾吃过一顿饱饭。”
朱厚照一怔:“那你的父母呢?”
月池仰头看他:“不是说过吗,早就死了。我一直在街上讨饭过活。我还能活多少年?”
朱厚照心头一颤:“宫中奇珍异宝无数,你自然能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