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就站在面前,校服外套下只套了件薄薄的白色T恤,呼吸有些略微的粗重。
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啊?
童妍像是个做糗事被抓了现行的孩子,刚降下去的温度又腾得烧了起来,仰头愣愣回望,连耳尖都是烫的。
在她十六七年的人生里,没做过几件离经叛道的事,今天绝对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天。
沸腾的操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刚才闹了什么笑话。
“我刚才,在天台上说的话……”
童妍咽了咽嗓子,不自觉的捏紧手指,“你……你听见了吗?”
少女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绯红,眸中映着温暖跳跃的碎光,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很久,沈肆淡色的唇动了动。
“没听见。”他轻声说,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和。
童妍长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沈肆没有听见那个乌龙大口误,不然自己以后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而且,她刚才在天台上太紧张了,说的话颠三倒四的,没有发挥好。
童妍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那我重新说一遍,我刚刚是想说,我……”
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政教员的声音:“那个女同学,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完了,政教员来抓我了!”
童妍急得左顾右盼,正想该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才好,就觉腕子上一紧。
“跑。”沈肆抓住她的手。
少年步履带风,童妍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整个人身体前倾,被迫飞跑跟上他的步伐。
操场的喧嚣、政教员的怒吼,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抛在脑后,耳畔只听得到鼓噪的心跳和呼呼的风响。
一开始觉得跑得喘不上气来,肺部好像快要炸掉。可渐渐的,在沈肆的牵引下,她的脚步越来越轻松,越来越恣意,所有的枷锁束缚都被青春的热血冲破,前所未有的畅快!
光影掠过,校服衣角翻飞,沈肆就在眼前。
两人跑到体育器材室才停下来,沈肆熟稔地将童妍拉入储藏室里,轻轻掩上门。
狭□□仄的小房间里堆满了篮球、排球和垫子等物,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童妍又闻到了沈肆衣服上那股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门开了一条缝,沈肆躲在门缝后往外看,下午的阳光漏进来,在他完美的侧颜上留下一道浅金色的光痕。
政教处的“周扒皮”没追上来。
沈肆抵着门板的膝盖,转过身来。
随即一怔,呼吸有了细微的停顿。
器材室里杂物堆积,能站立的地方很小,一转身,两人几乎面对面贴在了一起。
童妍眼中落着门缝里溜进来的一线光,杏眼是很通透的浅褐色。大概跑急了,她清透的额发微微散乱,脸颊红扑扑的,叉着腰胸脯急促起伏。
安静晦暗的小房间,呼吸被无限放大,沈肆一低头就可以闻到她细软发丝上的花香。
“甩掉他们了吗?”童妍揉着细细的手腕,上面仿佛还带着少年掌心的体温。
沈肆喉结动了动,低低“嗯”了声。
“那就好,吓死我了。”童妍如蒙大赦,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平复呼吸。
她弯腰时,高高绑起的马尾辫从脸颊旁垂下,露出校服领子里的一小块后颈,白得扎眼。
心脏咚地一跳,沈肆盯着那块地方,目光沉了沉。
童妍全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忽的直起身说:“对了,差点忘了……”
猝不及防和沈肆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童妍眨眨眼,迟钝地摸了下的自己脖子:“我脖子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沈肆靠着门板,不自在地调开了视线。
童妍“噢”了声,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来,递到沈肆面前:“这个送给你。”
沈肆以为又是哪张小时候的旧照片,淡淡睨了眼,随即微微一怔。
照片上是童妍自己。看年纪大概是十二三岁上初中的时候,穿着水手服,挑染的粉紫色齐耳短发,手拿汽水瞥向镜头,眉眼里透着冷漠叛逆……
和她现在的性格之间,至少差了十个沈肆。
“这是我初二的时候的黑历史,是不是很中二?”
童妍强忍着脚趾扣地的尴尬,低头解释,“你知道我妈是老师,我在她的工作单位上学,所有老师都是她的同事,所以管我管得特别严格。有时候,我妈班上的学生犯错被罚,他们会把怨气发泄在我身上,骂我妈是母老虎、灭绝师太……渐渐的,我真的就以为妈妈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人,就越来越叛逆,她不让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什么。”
她晃了晃手中的照片,叹道:“于是,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直到某次母女大吵完,她看见强势的周娴被气到躲在卧室里偷偷抹眼泪,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轨迹偏航得多离谱。
她用了两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将自己扳回正轨,然后转学到一中,再次遇见沈肆。
童妍说:“沈肆,其实我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优秀,每个人都会有一段不愿触及的过往。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被过去绊住前进的脚步。”
明明在天台上时,她说的不是这些废话。
沈肆挑眉:“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这是我的诚意。”分享秘密,是拉近友谊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