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澈顺着绳索小心地攀下,半天过去了,连个人影儿也没瞧见。山势渐缓,下面是一片密林,怪石林间立,鸟鸣涧中生,几株银杏树,几眼石中泉,真是一处绝胜山水!
一阵清冽的箫音响起,像是奇峰异石间爆发的一股清澈泉水,溪流潺潺,时急时缓;一会儿,箫音转急,像激流冲击岩石,浑厚绵长!这空谷幽乐,真是叫人心驰神荡。祁澈微微一笑,顺着那箫音寻去,但见树上坐着一人,一袭白衣袖袂翩翩,不沾半点世间俗气。树下立着一个小僮,也穿着白衣,背着一张琴,在树下静静守候。
祁澈一走近,箫音就停了,祁澈朗声说道:“如此箫音,世间少有。却被我惊扰,实在是罪过。”
祁暄笑笑,从树上一跃而下,衣带当风,翩然若仙。“哪里哪里,我只是路经此地,见此处景致如画,一时兴之所至,何来打扰。”
祁澈目光闪烁,笑道:“荡迹山林,闲适风流。祁暄公子这一曲《碧涧流泉》与此处山水相映成趣,胸有灵丹一粒,自可点化俗精。”
祁暄听得祁澈说出自己姓氏,不由一怔,随即微微一笑,道:“祁澈公子谬赞了。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祁暄还谈不上超然出世。”
旁边的桓伊忍不住问道:“公子,你们还没有互通姓名,怎么就知道彼此身份呢?”
祁暄道:“早就听闻祁家二公子风流倜傥,世间有如此飘逸气质,能听懂如此闲趣的,除了祁澈公子又有何人?”
祁澈道:“以前曾远远听过一次祁暄公子的琴声,试问这世上能有如此造诣,坐观山青,笑看浮云的,又能有几人?”
二人相视一笑,祁澈又说:“拨开世上尘埃,胸中自无火炎冰冻;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祁暄公子箫音固然清越,可并不都是清风明月啊,莫非是心有痼疾?”
祁暄朗声笑道:“说的好!若是隐逸林中,便无荣辱;可行在道义路上,便无炎凉。我心中的或许不是痼疾,而是隐痛。”
祁澈笑道:“心有不冻之井,何惧严寒冰冻?痼疾也好,隐痛也好,只要心中保持澄清,又何必理会世间纷扰?”
看着面前这两个人,一旁的小僮桓伊不禁呆住,他一向以为只有自己的祁暄公子简淡出尘,却没想到今日所遇的祁澈公子竟也有如此飘逸风骨。他们两个,一个目光明净如天光云影,明净之外又有些许捉摸不透的清冷;一个笑意闲闲,眼眸深处闪出熠熠锋芒,看似游戏人间实是处世超然。
这是怎样的两个不俗之人!
祁暄叹道:“都说世间知音难觅,而听出我乐中余音的,祁澈公子是第二个,真是人生幸事。”
祁澈目光闪动,随即促狭一笑:“第一个听懂琴音的,莫非是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