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自己见多识广,不怕妖怪吗?”
嬴舟挨在小椿旁边坐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这可不像是常与精怪打交道的反应。”
那温家大小姐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尖,底气不足地开口,“我其实……就没见过妖。”
“都是为了好玩,瞎编的……”
她自小爱听神神鬼鬼,妖里妖气的故事,耳濡目染便对此心向往之,憧憬多年,颇有些叶公好龙的意思。
浸淫其间,入戏太深,导致全城富贵之家均有耳闻,否则便不会至今还未嫁人了。
小椿略觉遗憾地点头,“这么说,‘偷钱的飞贼是妖’也是编的?”
温蕙立马扬起脖颈,笃定道:“不是,这可不是。”
“那决计是妖怪……纵然不是妖,也不会是人干的。我真的见过,就在几日前的夜里!”
末了,又好奇地试探着问,“怎么,你们被它窃走钱财啦?”
小椿才要开口,嬴舟便迅速地咳了一声打断,“我们和它有过节……不管是人是妖或是鬼,你既断言自己没看错,那能否给我俩引个路?”
“这个没问题啊。”她挺直背脊,满口答应,“包在我身上,嗯……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晚吧。”
嬴舟:“还有,关于我们……”
“是妖怪的事不声张出去对吧?”
往后自己在旁人面前又能多了谈资,温蕙当然求之不得,“我懂,我懂,你放一百个心。”
跑了两条街买糖炒栗子的小丫头总算寻到了她家姑娘,一张小脸满是薄汗。
温蕙见着实在感动,于是留下了板栗,将她打发走了。
“就和娘亲讲,我去姑母家住一夜,明早回去。”
“可是……”
温蕙:“你也不必跟着啦,去吧去吧,给你钱两,买些糖点吃。”
挂在梢头懒洋洋的夕日慢条斯理地从枝叶缝隙里钻出几缕余晖。
三个人正躲于两间砖房的夹角处,在刚掉完了花的杏树下坐着等入夜。
小椿怀中抱那一大袋的炒栗子,嘴里还塞着两三粒在嚼,满眼茫然地被面前的温蕙直勾勾地打量。
“唔……”
她从前到后,由上至下端详了个遍,并未看出和寻常凡人有什么不同,“真的好像人啊……”
温蕙琢磨着,便伸出手去轻轻捏了一把小椿的面颊,口中甚是吃惊地赞叹:“还这么软!”
嬴舟不由张了张口,将她往自己旁边拉了一下,不悦道:“诶,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
后者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我就是稀奇嘛。”
温蕙歪着半边身子去同小椿搭话,“小椿,那像你们这样的妖怪,有自己原型的特征吗?似乎看上去,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会啊。”她如实颔首,说着朝自己脑袋上抓了一把,十分惆怅道,“好比近来秋冬,掉发便格外厉害,多半是本体树落叶的时节又到了。”
掌心里一摊开,赫然便是大把黑发,好家伙,快赶上温蕙的一条发辫了。
她甫一松手,青丝就唰啦一声幻作树叶,当即窸窸窣窣地落了满地。
嬴舟:“……”
*
这条街不知在开封的什么地方,哪怕是夜里,周遭也不很热闹。店面少,摊位少,戌时不到便都收了,冷冷清清的,等上小半夜亦没见着几个过客。
小椿素来熬不住,老早开始坐在旁边打呵欠。
她困得抬不起眼皮,强撑着仰头,没多久又开始往下栽,独自一人在那儿前俯后仰了好一阵,嬴舟实在看不过去,抬手兜着她的脑袋朝自己肩上摁。
这回倒是睡老实了。
渐渐月升中天,苍穹的云翳叫纸醉金迷的甜水巷映出红霞似的薄晕来,清辉如建盏瓷纹,再过不久,连花街的声响也低了下去。
眼见行将子时,温蕙反而精神抖擞,一副斗志昂扬之态,扒着墙面探出头,目光灼灼。
忽然间,她开了口:“来了来了!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