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
那念头半道及沉,底气竟幽微地低了下去。
嬴舟荒凉地讷了良久,忽然猛地一咬唇,摇了摇头,好叫情绪得以平复冷静。
他侧过脸在心中暗骂自己。
想什么呢。
都没问过别人,一厢情愿的……
*
官府傍晚时分来人传了温蕙去问话,她避重就轻,只说是回家路上偶然见得大堆财物散落街中,并未发现飞贼。
失窃的几位苦主更是记忆全无,根本记不得自己夜间出门之事,各自稀里糊涂地领回了细软,一头雾水地离开府衙。
“你父亲也在开封府供职的么?”
小椿坐在卧房的桌边等她。
“是啊。”
后者苦恼地摊手耸耸肩,“这会子犹在衙门里忙呢,八成又得通宵查卷宗。妖怪犯下的案子,哪有那么容易抓到犯人。”
偏还无法告诉他。
温蕙拉开她旁边的绣墩,“早些逮着这只妖就好了,爹爹也能回家休息……你有什么头绪么?”
小椿呼出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头。
“不晓得对方是什么来路——嬴舟昨夜似乎找到点线索,他鼻子好,寻人找物最擅长了,你不必担心,肯定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西厢的客房。
屋外屋内堪堪掌灯,嬴舟撑着一只手端详指尖捏住的一小撮绒毛,另一只倒也不得空闲,忙着把一颗巴掌大的藤球扔出去。
小土狗巴巴儿地甩着尾巴,立刻一个扭身俯冲,撒欢似地追着球跑。
自打这崽子拆了一回家后,小椿便把它扔这儿来了。
说是要让半个同族的嬴舟以前辈的身份好好调/教调/教。
能怎么教……
人犬殊途,他们从种族上就有致命的差距,是教不会的。
很快,狗子便叼着球献宝一般凑到他手底下。
没开灵智的小东西真是一点也不记仇,压根感受不到他的嫌弃。
嬴舟连眼皮都没抬,信手把球一抛,仍旧琢磨着手里的兽毛。
色泽深灰细软,算不上光滑,但比自己的毛更轻柔一些……这会是什么禽兽?
他深深一嗅。
至少气息记住了,再有下回定能从人群中将其揪出——当然,前提是他还在开封。
土狗在草丛里衔住藤球,刚窜进屋门,耳朵倏忽一动。
它机警地望向高墙外夜幕深邃的苍穹,仿佛是从静谧的空气里捕捉到了什么令其兴趣大涨的东西。
小崽子突然吐出了嘴里的球,仰头似模似样地学了一声狼叫。
嬴舟支着头,闻言十分糟心地抬眸看了它一眼。
“你一条狗,没事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幼犬毕竟精力旺盛,也不觉丢脸,犹自乐此不疲的“嗷呜嗷呜”。
他心累地叹了一口气,起身行至门边,撩袍在那狗子面前蹲下,随手撸了两把狗头,语气不以为意:“今天就来好好教你一回吧。”
“听着,狼嚎是这样——”
他清了清嗓,那一股声气隐约是从丹田肺腑之处发出的,带着荒野山林的况味,空灵苍凉,悠远清亮。
不会过于尖锐,却绵长咏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