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点是之前就想吃的,小椿当然不会不喜欢,但不幸的是现下腹中尚饱。
“啊……”接到手里时,她神色略显遗憾,“可我刚用过了宵夜。”
末了,又很快想开,“不过没事,我留着当明日的早饭!”
嬴舟看见她在笑,心头才算松一口气,唇角便跟着牵起一道细微的弧度,与周遭映进去的光一并弥漫至眼底。
“对了。”小椿叠好油纸包,终于开始不解地询问他之前用的字眼,“赔什么罪呀?”
“……”
后者愣了一愣,没想她会直言得这般坦诚,自己倒先有点窘迫。
嬴舟将视线侧开些许,手抚上脖颈,不自然地摸了摸,“就,夜里那会儿,我因为岩松鼠的事,就……不小心……”
他轻轻抬眸,欲言又止地拿指腹在她脸颊处略点了一下。
小椿先是不明所以,好一会儿终于恍悟地哦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
“嗯……”他试探性地开口,“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生气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再说,你也是被他附身控制了,又不是故意的,我干嘛生你的气。”
嬴舟听完觉得有理,略感宽慰地抿唇点点头。
点了一阵子,又隐约对一些细节忍不住介怀,“他靠你那么近时,你就没想着躲开么?”
小椿被桃花酥的香甜吸引,正伸手掰了一片想试试味道,闻言并不抬首,想也未想便道:
“那换作别人肯定会躲开啊,可他不是附在你身上了吗?我又不知道。”
他眼睑低垂着,目光落在她动作间,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还很脆,来,你尝尝——”
一小片酥饼搁到了嬴舟掌心里,他放进口中其实什么味儿也没吃出来,但就感觉挺甜,哪儿哪儿都挺甜。
怕自己的笑太明显,他借吃甜点的动作遮了一遮,佯作不经意地环顾满院的夜色。
“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趁热再吃一点儿,这个蛮好吃的。”
言罢,他朝院门小跑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倒退着走。
“吃不完也没关系,我明日再去给你买新鲜的……”
说话时没留神月洞垂下的一枝葡萄藤,给勾住了发丝,嬴舟捂着后脑勺仰首去看,有些悻悻地撸了撸头,飞快窜出去。
小椿伸长脖子冲他挥手。
等人终于淡出视线里,方才低头去闻了闻甜香甜香的桃花酥,心满意足地好好收拢在心口,推门蹦进屋中。
嬴舟一路几乎是连跑带跳地回了他的西厢。
迎面瞧见郁郁葱葱的桂花枝,雀跃的心思涌上四肢,经过时便手痒地一跃而起,打得那所剩无几的桂花簌簌直落,越发凋零。
门“哐当”一声被一股愉悦的力道搡开。
黑暗中的小土狗向来是人畜不分,也不管看没看清来者,立马亲亲热热地甩着尾巴往前凑。
他今日心情甚好,也不嫌它仗着自己年纪小四处招摇卖弄了,两手把狗子一抱,性情大变地举着它狠狠摸了一回。
狗崽子受宠若惊,一面高兴,一面又悄悄担心着这是不是挨揍的前兆。
嬴舟将它满背的毛撸得乱七八糟,舒坦地把幼犬丢回窝里,自己仰天往床上一倒。
黑压压的房梁悬在上空,连其间爬过的一只纺织娘也显得十分顺眼,格外可爱。
他自己伸手轻抚了一会儿嘴唇,转身去搂着被衾,埋首于其中,不知是个什么表情。
这清寒萧索的秋夜,纵然枯枝满地,星河凋敝,一池残荷悲寂寥,今时今刻却也无端变得柔软多情起来。
那月下如浮银水的夹道里,院外的树荫中,重久抱怀垂目,一言不发地靠着院墙,神色竟肃然不少。
他偏头朝嬴舟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且发愁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开。
*
困扰了开封府小半年的飞贼案终于得以告破,贼人随着时兴的烟火热热闹闹冲上了苍穹,在立冬到来的前夕,给全城百姓爆了个吉祥如意。
这次比上回在街上处理那堆财物还要麻烦,一整个客栈的金银珠宝,温蕙简直头疼,只能绞尽脑汁地设了个计,将衙门的捕快引过去。
至于后面的……
就随官府怎么想象了。
温同知给天降的赃物砸得晕头转向,更加兢兢业业地猫在府衙内,废寝忘食地书写卷宗。
他虽不常回府,但温蕙近来反倒收敛规矩了许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如先前那般积极热情地帮着找妖怪了。
“没办法,我后娘带着祖父前日里归家回来,我得装几天样子。”
她趁着一日午后,温夫人小睡的空闲偷溜出闺房,依依不舍地同小椿道:“若找到了你们那位小姨,定要带我见识见识啊。”
“好啊,一定。”她应承。
嬴舟和重久还是早出晚归地在城中盘查妖精,那只名为“馒头”的岩松鼠则被扣下来充当苦工,任劳任怨地鞍前马后。
也算是替人族的父老乡亲讨个公道了……至于刑期么,看其表现,看他心情。
好歹留着一条小命,知晓北号山的狼平素声名远扬,甚讲道义,应该不至于滥杀无辜的。落在重久手上,馒头倒没有太多担忧,反而由于能够接近小椿,他还挺开心。
这日,松鼠精带着整理好的妖怪名单,身形笨拙地返回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