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阴沉了许久的乌云内,终于闪烁起耀眼的电光,几度晃亮黑暗的郡城,方才在天边由远及近的传来轰隆隆雷鸣之音。
大风吹拂,拍打在人的脸上,能嗅到浓浓的湿气,冰凉而又醒人,想来再过不久,一场大雨便会降临。
摇曳的灯笼火光外,张敦穿着一身刚刚换好的粗布衣服,急匆匆走在前面,一边根据自己的记忆辨认着路径,一边向孟昭以及魏七介绍附近的方位布局。
孟昭所落居的客栈在南区,陈昇妻儿所在,则为郡城东区靠西的大通坊。
故而一早便由魏七拉着张敦使出轻功疾驰赶来东区,到了就近地界,方才将人放下,由张敦指认方向,朝着陈家赶去。
一路上,张敦的表现还算不错,话不多,但有所言,都是通过察言观色,投孟昭所好,言之有物,很少说废话。
当然,更让孟昭满意的,其实还是张敦这个人常年待在客栈工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于昆南,乃至整个兖州,都有一个非常详尽的认知,或许有的是道听途说,但至少在昆南郡内,还是比较有可信度的,连带着他对昆南也有了一个大体的认知。
不多时,三人来到一栋民宅的大门前,也是此行的目的地,陈昇的府宅。
只见漆黑无月的夜空下,写着陈府二字的鲜红门匾下,挂着一圈丧葬专用的花圈,两边还各挂着一盏白皮灯笼,透过白布,隐约可见内部燃烧的绿色焰火。
两尊石狮子,本是威武霸气的镇宅之物,不知何时,被人泼上红血,在白灯笼,绿焰火,漆黑夜色,风雨欲来的环境下,格外的阴森,恐怖,宛如深山老林之内的鬼宅。
张敦见到石狮子上的血渍,以及大门两边木柱仿佛被斧头劈砍过的划痕,面露怒色,攥着拳头,回头对孟昭道,
“公子请看,这就是城中曾被陈大侠教训过的那些家伙干的好事,这还只是泼血,我听人说,陈大侠刚刚过世那天,还有人专门拿鞭炮扔到内宅之内,恫吓陈刘氏和陈泰,搅扰的丧事都一度办不下去。
后来陈家的下人,仆从实在难以承受,走的走,逃的逃,还卷走不少家财。
听说如今只剩下一个瞎了眼的瘸老头留在陈府,和陈家共存亡。”
张敦虽是在向孟昭诉说,但越说越气,言语中不免带有几分铿锵悲慨之音。
堂堂昆南剑侠,鼎鼎有名的剑术大师,大侠,身死之后,家中亲眷竟然有如此惨痛之遭遇,实在让人唏嘘,难平。
孟昭笑了笑,对这张敦印象倒是不坏,有一副好心肠,总比狼心狗肺的家伙强,用起来也方便,顺手。
安慰道,
“好了,既然我决定插手这件事,自不会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那些落井下石的家伙,也早晚有找他们算账的机会。
你且去叩门,讲明我仰慕陈大侠侠名,特来上香聊表敬意。”
张敦点点头,一手提着灯笼,一边踏上台阶,拉起陈家大门上的兽环,砰砰砰的叩响起来,在这嘶吼的狂风的遮掩下,倒不是那么刺耳。
不多时,便听到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猛地探出一個人来。
在灯笼火光映照下,可见这人花白头发,凌乱胡须,戴着一只眼罩,是个五六十岁的独目老者,深刻的皱纹之下,是玉石俱焚的决然和死志。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跨出大门的时候,拖着右腿,明明又老又残,偏生像是一头发狂的猛虎,欲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