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众人也都不住唏嘘。
晃州,又名荒州,这鬼地方就在大雍和北狄的边境,至于随原府,名字都是随便起的,随缘随缘,更是当中最穷最破,最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名为贬谪,实为流放,何其惨也。
陆无忧本来在翰林院做的编撰,兼詹事府的右中允,正六品的清流,有连中六元的科名,又得徐阁老的器重,可谓前途一片光明,熬几年资历升到翰林院学士,只要不出什么大错,那调任正三品的侍郎和入阁也就是一步之遥。
京官也一向默认比地方上品级更高,上京的正六品外放出去相当于地方上的四五品了。
可如今他外放去做个七品小官,还是那种穷苦之地,不然除非哪天圣上想开了,否则算是仕途尽毁,很难再回来了。
***
时日就这么一天天如流水般过。
贺兰瓷再见到陆无忧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少个昼夜。
她照旧像是陆无忧去益州时一样,自己做着自己的事,独自在清冷的府上来来回回,可每一刻都被无限拉长,白天黑夜,漫长似永远到不了尽头。
仿佛诏狱里囚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因为得到消息晚了一步,陆无忧是自己乘着马车回来的,贺兰瓷还裹着厚衣裳,手中捧了个小手炉,坐在庭前望着府里的树苗发呆,看雪花扑簌簌坠地,就听见了一阵平稳又轻快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朝着门口望去。
原本不抱期待,可眼瞳却蓦然睁大了。
已经换了青衫披着长氅的年轻男子,仍旧姿态挺拔地从门口进来,他微微松了衣襟,头上还沾了点雪花,然后径直朝她走来。
贺兰瓷还眨着眼睛,愣愣着不敢置信。
那个无所不能却又看起来瘦削了不少的年轻男子朝她俯低了身子,然后倒了下来,贺兰瓷慌忙把小手炉往旁边一丢,张开双臂接住他,耳畔清润的声音响起:“——我回来了。”
贺兰瓷仍未回神。
只是呆呆抱着他,眼眶慢慢红了。
陆无忧的身躯沉甸甸压过来,脑袋枕在她颈上,呼吸轻缓,悦耳的嗓音低低的:“怎么反应都没有的?真不想我?”
贺兰瓷这才终于有点回神,按着他的胳膊道:“……没反应过来。”
想说好沉,可又分明觉得他轻了。
陆无忧一笑,还未再开口,就听见贺兰瓷轻声道:“想的。”
都快想出错觉来了。
刚才第一眼看到,还以为不过是幻觉。
陆无忧竟一时也沉默了,拥着她,好一会,才慢慢松手,起身道:“我得先去沐浴。”
“……”
贺兰瓷无语了一瞬,拽住他的衣袖,还有点恋恋不舍:“你衣裳不都换了,不用这么急。”
陆无忧道:“不行,不洗干净怎么亲你。”
贺兰瓷更加无语,但她也跟着起身,亦步亦趋道:“那我帮你洗。”
陆无忧一顿,猛然转头看她道:“你是壳子下面换人了么?怎么还想看我沐浴的,不太合适吧。”
她理直气壮:“你不都帮我搓过背了。”
陆无忧道:“但我们挺久没见了,我会害羞。”
贺兰瓷也不兜圈子了:“是不是伤还没好,上次的那些,还没看仔细,你让我再看看……”
陆无忧揉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怎么感觉你越来越热情了,不过不用,反正……”他低着嗓子道,“你迟早能看到。”
贺兰瓷:“……”
这人在人人胆寒的诏狱呆了月余,居然只像是出了趟远门回来。
陆无忧去净室的背影,只身形清瘦了,肩膀倒还宽阔了几分,可以停风雪,可以载河山。
她没忍住还是叫住了他。
陆无忧脚步稍顿,微微侧头看过来:“怎么了?”
贺兰瓷咬了咬下唇,道:“那你想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