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嫽瞧着那些个丫鬟婆子都散了,这才提裙步上石阶,轻轻叩了几下门:“爹,娘,女儿来请安了。”
屋内的争吵声霎时间安静下来,片刻后,有侍女上前开了门,侧身将她迎进屋内。
“大小姐来了。”
苏行山坐在宽木案后的扶手椅上,皱着眉一言不发。郑氏站在他身侧,眼角通红,脸颊上还挂着几滴刚淌下来的泪珠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赵姨娘领着二小姐苏瑜垂首站在底下,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苏嫽心里也是吓了一跳,但面上还是镇定自若,远远朝二人福身行礼:“女儿给爹娘请安。”
“坐吧。”苏行山沉声说了句,又转头去看站在旁边的郑氏,放软了语气道,“你也坐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成不成?”
“不成!”郑氏咬着牙,泪珠子扑簌簌地往下落,“老爷,妾身这是为了苏府好呀!您留下这么个人在府里头,就不怕毁了苏府的气运吗!”
苏嫽愣了下,顺着郑氏看的方向望过去,这才注意到,那张宽木案左侧还跪了个人。
那少年跪在一片朦胧的阴影里,低垂着头,墨色的发一绺一绺地搭在耳边,挡住他清瘦的侧脸。
苏嫽忍不住出声问道:“母亲,他是谁呀?”
郑氏正拿着帕子揩泪,一时没顾得上答苏嫽的话,倒是站在一旁的赵姨娘替她开了口:“从扬州城来的,他父亲年轻时和老爷曾同在国子监读书,算是有几分交情。”
赵姨娘嫌恶地看了那少年一眼,凉飕飕地道:“据说他父亲得了痨病,无药可医,死前便将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了身边的仆从,要他拿着信物来京城苏府找苏相爷。”
郑氏这会子擦净了脸,索性将帕子一丢,转过桌案一把将那少年从地上扯了起来,硬生生拽到苏嫽跟前:“嫽儿,正好你在这里,你帮着娘好好劝劝你爹,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苏府里?”
苏嫽听的一头雾水,不由得问道:“母亲,到底是怎么了?”
郑氏冷笑一声,伸手捏住少年的下巴,逼着他抬起了头。少年被迫朝她看过来,苏嫽猛然睁大了眼,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他的眼睛生的是极好看的,清透似冷泉,潋滟如湖波,苏嫽自诩在京城里见过不少美男子,却无人有一双这样漂亮的眼睛。
只是,他的一只眼珠是黑色的,另一只——却是极浅的紫色。
天生异瞳,是为不详之人。
这是京城坊间数百年来流传下来的预言。
听闻百年前的大楚皇室,便是因为当时的皇帝纳了一位异瞳的女子为妃,最后险些招致亡国之祸。
后来那位皇帝听从百官劝谏,将那女子双眼挖出,以黑玉皿盛于城墙之上,国运才重新旺盛起来。
“嫽儿,这回你可看清楚了?若真留下了他,他这双眼睛,迟早会毁了苏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