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嫽正站在榻边忙活着,闻言转身,见他的衣裳果然湿了大半。他的头发也沾了雨,湿发一绺一绺地贴着脸颊,发尾不断有水滴下来。
容渊抿着唇,鸦睫低垂,一动不动地站在雨里,模样实在可怜。苏嫽心疼地皱起眉,上前将他拉进屋里:“怎么会淋成这样?你先坐着,我叫人给你拿件干净的衣裳过来。”
容渊在软榻上坐下,侧眸睨了一眼趴在身侧的小猫。它身上的脏水被苏嫽擦干了不少,隐约露出原本干净的毛色。此刻它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软褥上,用爪子抓着身下的帕子玩儿。
容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漉漉的衣裳,眸色愈发恹恹。
头上忽然覆下来一块柔软干净的棉巾。他怔愣片刻,慢慢抬起头。苏嫽弯着腰站在他面前,温柔耐心地替他擦拭着头发上的水。
“得快些擦干才行,不然会着凉的。”
容渊眼睫颤了下,很快低下头去:“多谢姐姐。”
“小姐,羊ru好了。”雪芽推门进来,把手里的白瓷小碗递给苏嫽。她看了一眼软榻上的小猫,犹豫着问道:“小姐是打算留下它吗?”
娇娇死后,苏嫽再也没养过猫。苏行山几次提起要买只新的猫儿给她,都被她婉言拒绝了。
雪芽知道,她是怕想起娇娇,心里难过。
苏嫽一只手接过瓷碗,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猫软乎乎的身体,唇角微扬:“它能出现在这里,也算是与我命中有缘吧。”
她用指尖蹭了蹭小猫的耳朵,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说:“就叫它岁岁吧。岁岁年年,安康无虞。”
岁岁蹬了蹬腿,小爪子拼命挠着,挣扎着想去喝她手里端着的羊ru。
苏嫽站起身,把碗递给一旁的容渊,柔声说:“你帮我喂一下岁岁好不好?我去给你找件衣裳来。”
“好。”容渊乖巧地笑,“姐姐去吧。”
苏嫽拿起门口的伞,和雪芽一起走了出去。卧房的门关上的一刹那,容渊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看了一眼手里盛着羊ru的碗,又看了一眼趴在他旁边的岁岁。这小东西好像完全不怕生人似的,看见碗到了他手里,又开始努力地往他腿上爬。
容渊伸手将岁岁拎到腿上,把碗放到它面前。岁岁立刻屁颠屁颠地凑到碗边,还没来得及舔到一口羊ru,碗就被容渊飞快地拿走了。
岁岁歪着脑袋,不满地瞪着他。
容渊捏着小碗,当着岁岁的面,慢悠悠地喝着羊ru,直到碗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儿才停下来。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将空碗丢到岁岁旁边,低声警告:“不许跟我抢姐姐,记住了吗?”
岁岁伸出爪子扒了下空空如也的碗,露出困惑的表情。接着它又将小脑袋探了过去,可怜兮兮地舔着碗底。
苏嫽拿着衣裳从外头进来,看见岁岁面前的空碗,不由失笑道:“看来它确实是饿坏了,这么快就喝完了。”
岁岁不满地喵了一声。
苏嫽把空碗递给身后的雪芽,吩咐她再盛一碗来。她将怀里抱着的干净衣裳递给容渊,温声说:“先去里间把湿衣裳换下来吧,别着凉了。”
“好。”容渊起身接过衣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进了里间。
里间并不宽敞,略显狭窄的空间里只摆着一把琴和几卷古谱。容渊四下打量了一番,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开始解腰间的系带。
苏嫽轻软的声音忽然从里间外传来:“阿渊,你要不要先沐浴?你身上淋湿了,先沐浴会舒服些。水已经备好了。”
容渊放在腰间的手顿了顿,唇边很快浮起一抹浅浅的笑。他出声问:“我可以在姐姐这里沐浴吗?”
“自然可以。外面雨还大着,你若是走回偏房去,身上又要淋湿不少。”
容渊默了一瞬,抱着衣裳走了出来。
“叨扰姐姐了。”
苏嫽笑着摇了摇头,引着他往湢室的方向走,“我是姐姐,照顾弟弟是应当的。你不必这样客气。”
容渊回头望了一眼那张琴,问道:“姐姐会弹琴?”
“不会。”苏嫽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柔声解释,“那是我娘的琴。娘亲在世时最爱弹琴,闲暇时也曾教我拨几个音。只是我性子贪玩,总静不下心来学。”
李檀珠未出阁时,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人。
那时在京城,无人不知李家双姝姿容绝世。当年李檀玉曾红裳一舞艳绝天下,而李檀珠亦曾以一曲贺春光技惊四座。
想起娘亲,苏嫽有些难过,但顾着容渊在旁边,她很快收敛思绪,温声说:“快进去吧,等下水要凉了。”
容渊点点头,顺从地走进湢室。苏嫽帮他从小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棉巾,搭在一旁的木架上。她把手伸进水里试了试温度,柔声叮嘱:“换下来的湿衣裳放在那边的柜子里就好。若有什么缺的,就喊姐姐,姐姐给你拿过来。”
苏嫽叮嘱完这些,便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她转身朝床榻的方向走去,想着去看看岁岁,方才忙着照顾容渊,都没怎么顾得上它。
才走出没多远,湢室里便传来容渊的声音。
“姐姐。”他出声唤她,声音听起来怯怯的,“我有些怕黑。姐姐可以在外面陪我待一会儿吗?”
苏嫽愣了愣,转身折返回去。外面天色幽暗,乌云沉密,雨声不绝。湢室里只点着一盏烛灯,映出微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