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莱恩大人,”今天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春风和煦,阳光普照,管家走出大门便听见花园的园丁正笑着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他一顿,点点头:“早上好。”
园丁很热情的和他说着话,“我妻子做了些很好吃的皮冻,我带了点过来,莱恩大人您可以尝尝。”
管家一愣,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热情友好,夹杂着浓浓的感恩。
他想了很久,才堪堪想起来上一次苏醒时似乎放宽了招人的限制,古宅附近很多贫穷家庭的血族们都成为了宅内的一份子。
他们对于这份工作认真负责,有些表现突出的家庭甚至可以得到双倍的薪金。
比起很久以前众人口中森严压抑的古宅,今天的古宅似乎成了两位亲王亲民的代言词。
他认真点头:“好的。”
男人的眼睛一亮,很快又说道:“对了莱恩大人,今早我在宅子里看见一个陌生男人……”
他立刻抬头,打断了他的话:“几点看见的?”
男人想了想:“七点钟。”
……七点钟。
管家呼吸一颤,飞快地转身离去。
从不知多少年前起,古宅内有一间卧室变成了禁地。
他抖着手,轻轻推开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他轻手轻脚的进来,点燃了门边的蜡烛。
“簌”的一声,微弱的烛光照亮了这片狭窄昏暗的天地。
他看见了一个男人。
坐在一副棺材旁,面色苍白,眉眼疲倦。
他身上穿着笔挺深黑的亲王制服,垂落的眼睫在面上洒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哪怕刚刚苏醒,气势依旧沉稳从容。
漆黑的棺材顶部刻有神秘繁复的花纹,那里静静的躺着一个人。
管家依稀还记得那人的名字……好像是叫时玉。
他太老了,伴随两位主人一同沉睡了三百年,即使提前清醒大脑也无法回到当初的状态。
“莱恩。”
他阔别已久的主人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嗓音沙哑,低低的问他:“多少年了?”
他垂头恭敬地答:“三百年了,路易大人。”
“……三百年了,”男人自言自语,低头看着身边毫无反应的棺材,似乎笑了下,语气无奈温和,“怎么这么能睡?”
他眷恋的摸了摸手下这幅安静的毫无反应的漆黑棺材,温柔的像在摸着什么人的脸,轻哄般道:“时玉,该醒了。”
血族寿命无边,不老不死。
死亡的唯一可能便是粉碎心脏。
只要心脏尚存,通过沉睡他们便能复活。
不过这却是一项漫长的工程,很漫长很漫长,他们要在无边的岁月里一直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的人。
三百年来,路易醒了很多次。
他实在放心不下他才转换没多久的小血族,他害怕他从沉睡中醒来发现自己在棺材里会害怕,也害怕他醒来后一个人乱跑,他醒了很多次,往往便是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黑暗中,倚着这具棺材,不急不缓的说些话。
“今天我去看威廉了。它很听话,一只在你们的卧室等你。它也很想你,想来见你,但它已经走不动路了,也不让我抱,我把你的照片给它,它很开心,一直藏在身体下……”
管家在身后躬了躬身,轻轻离开这间房间,合上门的最后一秒,他抬头最后看了眼屋内。
这狭窄昏暗的屋内一共有三口棺材。
像伴生交缠的藤蔓一般,少了重要的人的时光太过难熬,两位亲王大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睡。
活着他们便陪在脆弱的小血族身边,沉睡他们也要伴他一起。
漫长的余生对于他们而言似乎只剩下了一件事,那就是等待。
注定无望的等待。
……
时光匆匆流逝,烈日灼灼,酷暑难耐。
莱恩在后花园给花朵浇水,很久,他才听到一个男仆匆匆来报:“莱恩大人,今天宅子里出现了个陌生男人……”
他立刻放下喷壶,点点头:“我知道了。”
古宅寂静无声,他走上四楼,轻轻推门而入。
还没点燃蜡烛,便听到一个冰冷平静的声音:“不用。”
这一次醒来的是查尔斯大人。
他想着,在黑暗中沉默站定。
血族的夜视能力让他们不受黑暗的影响。
他看见查尔斯大人半跪在那具棺材旁边,像在道歉,又像在赎罪,他跪的身板笔直,苍白英俊的面上却毫无情绪,眼神漆黑寂静,缓缓问他:“多少年了,莱恩。”
“大人,四百年了。”
查尔斯“嗯”了一声,垂眸看着棺材,哑声说:“时玉,威廉走了。”
他的语气很是不安,是外界从未见过的小心谨慎的模样,语气沉重压抑,一字一句轻声道:“我没能照顾好他,对不起。它很爱你,我在它的房间里找到了很多你的照片,它藏在自己的小房子里……”
“还有你给它买的那些小衣服,它很喜欢,走之前身上还穿着……”
他没有再听,合门离去。
经过某一间卧室时一顿,沉默片刻,才推开门进去。
卧室宽大明亮,灯火长燃。
威廉大人不喜欢黑暗,因为它总要在被子上偷偷看主人的照片。
所以哪怕去世了,这间屋子依旧温暖的好像还有它在继续居住。
他曾经无意间看过,年迈的威廉大人垂着耳朵走进那间禁忌的房间。
它什么也不看,却能精准的找到主人的棺材,在一旁盘身而卧,疲惫的合眼休息。
它已经没有年轻时的警惕了,怕它着凉管家曾将它抱回它的卧室。
年纪越大脾气也越坏的男爵大人往往会在惊醒后重新溜进那间屋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陪在沉睡的主人身边。
那些从它屋子里找到的照片也皱皱的,好像经常被水打湿。
原来成熟稳重的威廉大人也会偷偷哭泣。
为他不知生死的主人。
今天中午管家多吃了很多饭,在厨娘们惊喜的眼神中微微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