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知那银子是为买夜明珠准备的。
赵乐莹认真听着,听完略一思索:“他是侍卫统领,为本宫训新人也属正常,他虽惯用刀剑,可旁的兵器也是用的,或许只是换换胃口,不必意外。”
“可是……”
“本宫知道你爱子心切,但没必要大惊小怪,你若不放心,本宫这几日多留心便是。”赵乐莹打断他。
老管家犹豫一下,似乎觉得也只能如此了,于是答应下来,小心翼翼地退下。
赵乐莹这才缓缓放下杯子,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宽老管家的心,实际上她听完也觉得不大对劲。
思来想去好半天,也想不出个答案,她索性起身往西院去了,打算找到砚奴直接问个清楚,也省得自己胡乱猜测。
正是清晨好时候,天气不冷不热,空气潮湿清新。长公主府的下人们已经忙碌起来,各司其职地做事,一看到赵乐莹便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恭敬福身行礼。
赵乐莹神色淡淡,径直去了西院,却只看到砚奴的房门大开,并未见到他的身影。
“又去练功了?”赵乐莹嘟囔一句,抬脚走进他的寝房,一进门便发现,前些日子松动的那块砖,此刻已经全部修好了。
想到他这般听话,赵乐莹扬起唇角。
砚奴不在,她只得独自打发时间,于是第一次打量他的寝房。
屋子干净整洁,也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个柜子一盏灯,明明用的东西都不算便宜,可硬生生住出一种清苦的感觉。就像他这个人,明明是长公主府的侍卫统领,风光无限的身份,却总是闷着一张脸,整日里生人勿近,这么多年连个朋友都没有。
赵乐莹眼底一片温色,四下看了一圈后,突然注意到他的枕头旁,有一个略脏的小册子,与他干净的床褥格格不入。
砚奴什么人,最爱干净了,怎会容忍灰扑扑的东西留在自己床上?赵乐莹顿时生出好奇,也没有多做犹豫,直接走过去拿了起来。
是一本名册。
册子上写的名字都是王孙贵族,最后一页更是当今皇上皇后和太后的名字,册子最下面,是一张手绘的皇宫地图。
赵乐莹起初翻看一遍,没看出这些人之间有什么干系,于是又翻了第二遍,等第二遍翻到最后的时候,她的表情逐渐变了。
这些人,都是曾经得罪、冒犯过她的人。
赵乐莹缓缓吸入一口空气,四肢百骸都跟着发疼。
半个时辰后,砚奴从外头回来,一看到她便顿了顿,无视被丢在桌上的册子,垂着眼上前行礼:“殿下。”
“解释。”赵乐莹淡淡开口。
砚奴不语。
“解释。”赵乐莹语气加重。
砚奴沉默一瞬:“是得罪过殿下的人。”
“本宫要你解释的不是这个,”赵乐莹冷声质问,“说,为何要做这种册子。”
砚奴这次静了更久,最后到底开口了:“卑职想在离开长公主府后,为殿下扫平前路。”
赵乐莹愣住,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时间逐渐过去,二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赵乐莹才问:“你说的离开,是本宫那日提起的出府做官、娶妻生子?”
砚奴不语。
“……你根本就不喜欢本宫的安排,是吗?”她进一步质问,“你嘴上答应,心中却不喜欢,于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报复本宫,是吗?”
砚奴依然一副水波不兴的模样:“卑职不敢。”
“别说你敢不敢!”赵乐莹终于烦躁,“你只需告诉本宫,你喜不喜欢本宫的安排。”
砚奴薄唇轻抿。
“说话。”赵乐莹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要他亲口承认。
砚奴到底还是开口了:“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殿下弃子之日,便是砚奴殉身之时。”
语气平静,字字诛心。
赵乐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本宫从未想过放弃你,只是要为你寻个更好的……”出路。
很显然,他不想要这个出路。
看着他坚毅沉默的脸,赵乐莹心情逐渐复杂:“你怎这般不知好歹,难不成真想做一辈子的侍卫?”
“殿下,岸上再好,鱼也会死,”砚奴终于看向她,“卑职只想留在殿下身边,做殿下手中的刀、身前的盾,忠心的狗。”
赵乐莹怔怔看着他,心跳声大得要敲破耳膜,而她整个人,仿佛都因为他这句话变得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