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里在来到出事地点之前,的确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面对“分手”这件事情了。然而事实是,他根本无法做到。
这个男人向来傲慢、深沉的面容之上,快速地闪过一抹痛楚。他谨慎地没有让任何人注意到他的表情波动,尤其是廖如鸣。
在两人间弥漫着的,近乎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其他的异能者终于探讨完了一切。他们决定现在便派出去一队异能者,让他们探查附近荒原的情况。
而剩下的异能者继续在聚集地中守着,以防再有丧尸来袭击。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再派出大批的异能者进行围剿。
他们终究不能冒险在夜晚闯入荒原,只能派出一小队异能者灵活作战。
而傅平里和廖如鸣,他们不会参与到夜晚作战中,聚集地的异能者们也不敢这么做。
很快,一批异能者就离开了。他们会通过一种特殊的通讯异能,远程与聚集地这边保持着联系。
他们静静地坐在那儿,等待着这批异能者的回音。
他们专门选取了速度较快的异能者。不一会儿,这批异能者便进入了荒原。他们四处探查,并且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自己在荒原上的痕迹。
其他的人们明明位于安全的聚集地之中,但是因为听到另一头异能者们行动时候的紧张与不安,所以仿佛自己也已经身处星星照耀之下的,安静而沉寂的荒原之中。
廖如鸣认真地侧耳倾听。他的身边坐着傅平里。而傅平里就完全没有聆听的心思了,他可能只耗费了一小半的注意力在那边,剩下的注意力则集中在廖如鸣身上,以及整个聚集地的动静中。
他生怕再出现一只变异丧尸。
当他意识到聚集地中出现了变异丧尸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当时独自在外的廖如鸣,并且因此而感到了激烈的忧虑、恐慌和急切。
他快速地在聚集地中奔走着,直到确认了廖如鸣的安全,直到看到了廖如鸣的背影,那一刻他才终于放下心。
那种对于廖如鸣安全的担忧,好像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子里。即便已经分手,即便他也已经认命了,知道廖如鸣的确是认真的,但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爱意。
……他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身边坐着的这个男人。就好像他是这个末日中唯一的光。
或许其他人知道他心中的这种想法的时候,会觉得他已经疯了。偶尔傅平里也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他疯狂地想让廖如鸣活在一个只有他知道,并且绝对安全的地方。他不想让廖如鸣离开,可同时,他又推着廖如鸣离开。
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让傅平里感到一种难以为继的痛苦。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觉得事难两全。这是一个可笑的、难以转圜的命运之环。
……如果他死了,那么谁来保护廖如鸣?如果他死了,那么廖如鸣是不是会立刻陷入危险之中?
浮空城。廖如鸣能够成为浮空城的城务官,他自身的能力是一回事,但是他与傅平里之间的关系,显然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如果傅平里死了,那么作为普通人的廖如鸣,真的能够继续担任浮空城的城务官吗?甚至于,他真的还能活着走出浮空城吗?
那些异能者,哪怕傅平里对他们知根知底,但是,他不敢赌。他不敢赌,在他死后,这些人是否会善待廖如鸣。还是说,现在他们的心中就已经对廖如鸣积怨颇深了。
一个普通人,领导着如此之多的异能者……那些异能者会怎么想?他们是认命地屈从于廖如鸣与傅平里的统治,还是说,等待着一个发泄他们心中暗恨的契机?
傅平里不敢赌廖如鸣的安全。
所以,他想,不如就这样吧。
就这样,在他死之前,让廖如鸣与浮空城的关联断得干干净净。他可以在地面上为廖如鸣找到一处安全的地点,让他能够安稳地度过后半生。
廖如鸣是一个普通人,而傅平里的能力,应该能够庇护他的后半生。
他的能量晶核……
傅平里眸色沉沉地思考着。
没人知道他正在想什么。廖如鸣也不可能知道。他还以为,傅平里早就准备了一个秘密的避难所呢。
可是,如果命运能够按照每一个人的想法去进行,那么命运还能称之为命运吗?
傅平里看着廖如鸣,心想,命运真是戏耍了他们每一个人。
他暗自揉了揉泛着微痛的眉心,然后慢慢集中精神。他得继续关注着变异丧尸这个问题的进展,毕竟,廖如鸣以后的生活可能会是在地面。
……起码,在傅平里为廖如鸣安排的生活中,是这样的。
如果让廖如鸣知道傅平里这样独断、专横的想法,那恐怕他又要生气了吧。
而傅平里也知道廖如鸣的性格,所以,他并不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尽管,他也困惑地思考着,是否就是因为他老是想着隐瞒,想着提前把廖如鸣的事情安排好,所以,廖如鸣才会生气呢?
傅平里知道事情正是如此。可是,他似乎也无法改变自己这样的性格。
在这个末日的世界中,他这种性格与倾向变得越发激烈与固执了。傅平里自己都无法阻止自己。他只能可悲地、无望地,去为他的恋人争取一份生机。
即便他的恋人可能不会想要这样的……“施舍”。
廖如鸣兴致勃勃地关注着先遣异能者小分队的进展。熬了一个晚上,廖如鸣有些疲惫,不禁打了个哈欠。
他有些昏沉地晃了晃脑袋,希望自己清醒一点。他觉得有些饿,转头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吃的。
但是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那个负责当传话筒的,通讯异能者,口中突然传出好几声惊恐的尖叫——这正是复述了那些位于荒原的异能者们的话。
“这里……聚集了好多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