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夜夜梦他,白日里,就是晃个神,都能想起他来。
曾经的海誓山盟、甜蜜过往,又岂是一封信能断得干净的?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前前后后的惊吓加伤心,近来她的梦,着实怪异。
先是梦到自己被带回了绍通,被安排嫁给表兄,她誓死不从,且在成婚当天撞了柱,幸好他及时赶来,救回自己一命。
向来温雅,只执琴毫而不动兵戈的他,却当场抽了侍从的刀,红着眼接连杀了好几人。
等带着自己回了都京,他又派人把嘉姐儿给抓起来了,任她再四苦求,他也毫不留情地,让人给嘉姐儿喂了毒。
舅母身子骨本就不好,痛失爱女后,悲切过度,竟也撒手人寰。
而舅父在接二连三遭遇灭顶之灾后,明明只有四旬的年纪,却老态尽现,没多久,便辞官离了都京,不知所踪。
梦境一转,却见他身着黄色的衮龙袍,高坐朝堂之上,眉目冷厉、杀伐果决,似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虽身居高位,却眼若无情,身旁亦无亲使,全是战战兢兢当差的官宦。
往日轩轩韶举、待人宽容和善的皇子,赫然变作了无情帝王,人人视他如白日阎罗、盛世暴君。
那样的他,令她心痛不已。
虽然梦境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但她隐隐能感觉得到,他之所以会变成那样,多半是因为自己…
一番掂缀后,彭慈月应了岳清嘉:“嘉姐儿,你说得对,我去。”
若那只是个记性梦,倒也罢了,偏生又翻来覆去地,磨得她心神不宁。
不管是真是假,总要规劝一番,也顺带贺他新婚,祝他余生安好、顺遂…
***
这日风日晴和,江水不波。
侧边的高阁中,祝金转身汇报:“禀侯爷,人已到了。”
康子晋啜了口茶,才用翟扇撩开竹帘,看了看绿荫之下的两名女子,正是彭慈月与那岳府小姐。
似是怕彭慈月站久了脚累,那岳府小姐还特意找了个可以坐的地方,仔细吹净了,才扶着彭慈月坐下,看起来,可比侍女还要贴心。
再次想起梁致说的,她不待见彭慈月的话,康子晋不由得深思起来。
岳府这个,莫非藏着什么私心?
见主子沉眸思量,一旁的栖桐大胆猜测:“会不会是这位岳小姐,瞧上了二皇子,想借彭姑娘攀亲?”
与正妃不同,皇子纳侧妃,从来都是成双的,这样想来,栖桐的话也不无道理。
只是,以这个岳清嘉的身份,倒也不是做不了皇子侧妃。
可她若打着,要和那彭慈月一道嫁予致弟的算盘,那就怪不得他要插手了。
康子晋想了想,吩咐道:“派人盯着这岳府小姐一段时日,她若再试图与二皇子接触,即刻报予本侯。”
祝金应是。
玉白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康子晋又开口道:“对了,本侯记得,岳府隔壁…似乎是骆将军的府邸?”
听栖桐确认了,他接着问:“骆将军似乎有个儿子,与这岳府小姐年岁相当?”
栖桐迅速回忆了下,答道:“侯爷好记性,那位是骆将军的长子,名唤骆垣。”
康子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哦,听闻骆将军阖府将于下月回都京,既那骆府郎君与这岳府小姐如此门当户对,何不撮合一番?成人姻缘,咱们也积些功德。”
栖桐及祝金领意:“属下明白。”
话音才落,便有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
离门最近的祝金贴耳上去,听了听:“是女子。”
康子晋颔首后,门被拉开,身着梅红抹胸裙,外罩一件烟色长褙的女子端着漆盘,妖妖娆娆地走了进来。
还没放下手里的漆盘,她便开口嗔怪道:“侯爷几时来的?怎的不叫奴来伺候呢?”
康子晋斜倚在竹帘上,挂着笑的眉眼间,流转着风情:“你这不是闻着味儿来了吗?”
见他面色尚可,那女子随手把漆盘往桌上一放,便顺势坐上男人的大腿,双臂还揽上了他的颈子,丰隆圆实的胸部使劲贴了过去,嘴里嘤咛有声:“晋郎,抱抱槐娘嘛~”
得了主子的眼神示意,栖桐和祝金连忙避开,二人到了外间,刚带上门,就见好几个花儿娘结着队来了。
浓浓的香风扑面而来,栖桐还好,毕竟常年随侍在主子左右的是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而祝金,则两手牢牢贴在臀侧,脸上绷得紧紧的,似乎连呼吸都憋住了。
一到楼下,祝金便接连打了好几个震天响的喷嚏,虎气生生、粗眉环眼的一张棕脸,瞬间眼泪汪汪的。
栖桐忍俊不禁地调侃:“怎么着,还对香粉味过敏啊?这往后讨了媳妇儿可怎么办?难不成,还不让你媳妇儿擦粉了?”
“呸!老子才不是对香粉味过敏,是这群娘们儿用得忒多了,正常人里,老子只见过遮狐臭的这么个用法。”
说完这话,祝金又嘀咕了一句:“侯爷怎么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