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
满脸病容的梁致披着件外袍坐在靠榻上,身影孤瘦。
虽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某处,却眼若无物,两眼空空洞洞的,表情也是一派木然。
康子晋入了满室药香的房内,走到榻前的椅凳坐下,他才勉强把目光移回:“表兄来了。”
往日润如寒泉的声音,却发着干,又暗又哑,似乎许久没有开过口。
康子晋皱眉:“不过几日时间,怎就病成这样?”
梁致才想说话,冷不丁提气冲了肺,带起连绵的咳嗽声,吓得苏弄连忙上前给他顺气,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的。
梁致咳得眼角都泛起了红迹,虚弱得半趴伏在床沿,纵然如此,他却也坚决地推开苏弄端着的药碗。
康子晋还是头回见梁致如此固执,无论侯在府里的太医和苏弄如何相劝,他也拒不饮药。
苏弄没辙,只得给康子晋投去求助的眼神,说话里都带上了哭腔:“侯爷,您劝劝殿下,昨日皇后娘娘和长莹公主都来了,好说歹说,殿下也不肯用药,就连太医把脉他都不配合,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康子晋挥退房内所有人,静静地盯了梁致好半晌,才开口问道:“是为了彭姑娘?”
梁致有些吃力地仰躺回榻上,微微喘着气,并未答他。
房中,又是好一阵阒然无声,只有安神香化出的炉烟在升腾、消散。
气氛有些凝滞。
梁致似乎神飞天外,满目颓废之余,像是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
康子晋静心敛气,也许久没有说话。
他右手食指在膝上敲了许久,才不急不缓地笃定道:“含晖园中,你与彭姑娘碰面了。”
梁致半阖着眼,鼻间溢出几声含着苦意的低笑来:“是,我见了她了。”
康子晋凝着他:“不吃药、不诊脉,所求为何?”
梁致声色颓然:“只觉…生而无味。”
康子晋终是忍不住,语调冷然地,再度问他:“不过情爱罢了,何至于你伤神至此?”
梁致眼底一片灰败,语意衔悲:“表兄赏玩红尘之人、风流洒脱之士,又怎知情爱如何搅弄人心?我原以为那残梦依依,已令人神思悼然,待闻她绝言断语,方知何为透骨酸心,表兄可知这个中痛楚…委实难言。”
“表兄不必担心,我不过是想恣性几日罢了,过了这几日、待过了这几日…”
梁致声音渐哽、语意呢喃,余下的话迟迟说不完整。
*
探过梁致,康子晋敛眉出了内室。
一名戴着典角帽,衣着得体的宦侍迎了上来,笑着给他行礼:“见过侯爷。”
康子晋颔首微笑:“全公公。”
全晁神色着紧,看了眼内室,殷切地问道:“侯爷探过殿下了,可有好生相劝?殿下可听劝?”
康子晋不疾不徐地回道:“康某劝是劝了几句,可致弟是否听劝,却非我能左右的。”
全晁扯着嘴角,谄笑道:“侯爷自谦了,殿下素来与侯爷最为交好,也总愿听您几句劝,您说话,可比皇后娘娘还要管用些的。”
说完这话,他又低声:“昨日皇后娘娘特意出宫,来探看二皇子殿下,殿下却不领意,反与娘娘争执了一通,娘娘心里实在难受得紧。皇后娘娘诸般谋划,俱是为了殿下的前程大业,还请侯爷多加劝导,莫要让他伤了母子情份、逆了娘娘的心意才是。”
康子晋不用想也知道,他那姨母昨日来这府中,说是探看,肯定是嘲讽加逼迫的方式并行。
她向来是个唯我独尊的,打着关心的旗号去掌控致弟,纠其动机,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与荣辱,捆绑住儿子,替自己争权固位罢了。
对全晁的话,康子晋不置可否,并未应他。
全晁见状,眸子微微一闪,又笑开道:“今日是太夫人生辰,皇后娘娘记挂着姐妹情份,特意备了厚礼提前贺太夫人生辰,劳您一同带回侯府。娘娘还说了,太夫人得了闲,便叫入宫去寻她叙话呢。”
姐妹情份?
康子晋扯了扯嘴角。
这礼的意义,不过是差遣费罢了。
要真有姐妹情份,生辰礼早就送了,再不济,也让人直接送去他博安侯府就成,犯得着让他带回去?
当他们博安侯府的人是什么?给些小玩意儿就能打发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穷苦亲戚?
康子晋心间一哂,寡淡地道过谢,抬脚欲走,却见前方有着云缎长裙的女子疾步奔来,像是生怕他走脱似的,人还未到跟前,便唤了声:“表兄。”
康子晋颦起眉梢来,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拉开与冲到跟前的人距离,垂眼去行礼:“臣见过长莹公主。”
梁姹不停地绞着手里的巾帕,满目眷恋:“许久不见,表兄可还好?”
“劳公主挂念,臣一切无恙。”
见他这样客气,梁姹眼中惊喜的笑意还未消,心里曳然一紧,悬着异常难受,有些话不吐不快:“表兄为何总是对我这般疏离?你我是表兄妹,幼时,也曾多次一起玩耍的,怎地如今大了,却冷淡起来了,我瞧着,你对致儿也未如此生分的。”
作者有话要说:岳.脑补帝.清嘉
中奖的大可爱小天使们,穿书前切记背诵全文凹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