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之际,有些面热难堪的槐娘冷不丁对上荣施的眼神。
四目相对,荣施立马垂下眼,掩住自己还没来得及褪下的轻蔑。
可槐娘已经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心中冷笑,脸上行若无事地继续赏花。
岳清嘉回来后没多久,一行人就移去了东阁。
那水心榭建跨水而建,两边的水面都开阔得很,水质也清澈如碧,水里头还养了各色鲤鱼。
康子晋倚在廊柱上和花娘们嬉闹,他手里什么都不用拿,自然有不少吃食和酒水会送到嘴边。
他来者不拒,似乎对各色美人的投喂乐在其中。
刚咽下一小块糕点,一杯冒着线丝热气的茶便递到了他眼巴前。
女子声音绵婉:“侯爷方才喝了不少酒水,奴担心您肠胃不适。”
“瞧呀,还是咱们荣施姑娘会照顾人。”
槐娘带头娇笑起来:“能得荣施姑娘的关心,侯爷可不要拂了美人的意呀。”
康子晋掀眸,看向立在身前的女子。
面对耳畔的嘲弄,她眸色不安地轻咬着下唇,脸上却还是佯装镇定。
康子晋眼尾轻扬,直勾勾地盯着她,眸中漾开了笑容。
不是少年郎的那种痞坏,而是更惹人心慌的挑逗与勾缠。
他轻笑出声,凑过去,再轻启薄唇,衔住了杯沿,用眼神示意她喂自己。
在康子晋的注视下,荣施的心砰然乱跳,紊乱无序。
她两颊嫣红,竭力稳住自己,在微微颤抖间,控制手腕带着杯子倾斜。
茶水温温热,入喉正好。不难看出,是揣探了许久,仔细放到这个温度才送过来的。
男人缀饮着茶水,眼睛没有离开过她的脸,荣施彻底沉浸在那双幽邃的黑眸中。
目睹这一切的岳清嘉:咦惹。
这货一面算计心上人,一面又处处鬼混留情,现在还目不转睛地搞暧昧。
想起这人在自己梦里头对彭慈月做的事,岳清嘉心里啧啧不停。
极有理由怀疑,梦里的彭慈月之所以跟他闹别扭,肯定是因为他在外边惹的风流桃花债。
*
喂完一杯令人眼红心跳的茶,荣施已经晕晕乎乎了,像踩在云端。
槐娘忽然提议道:“姐妹们,方才进来的时候,我见外头花蓠上,有一丛木芙蓉开得正妙,趁这天儿好,不如咱们去摘几朵来玩玩?”
她自来都是一呼百应的人物,这提议立刻得到了大片附和。
姑娘们叽叽喳喳邀起康子晋,康子晋兴致缺缺地翘起腿来拒绝:“你们去罢,本侯这会儿不愿动弹。”
槐娘笑呤呤地,故意问:“荣施姑娘要不要和我们一道去?”
荣施嗫嚅道:“日头有些大,我怕晒,你们去罢。”
槐娘似笑非笑地看了荣施一眼,直把荣施看得心虚不已。
她唇畔缓缓上扬,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招呼着一帮花娘离开了水心榭。
*
叽叽喳喳声走远,水心榭一下子空了。
荣施轻咬下唇,她端起盛放茶水的漆盘,递给岳清嘉,微微笑道:“茶水凉了,劳烦姑娘去换一壶热的。”
岳清嘉想也不想,就伸手接过,正要转身出去,就被叫住了。
康子晋眼眸微眯:“本侯有说让你去么?”
荣施脸色一滞,心下无措起来。
他方才那样,分明是对自己有意,此刻又怎会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要把人支走,与他独处?
摸不清康子晋的态度,荣施只能小心翼翼地,怯声解释道:“这天时渐冷,若是饮了凉茶,恐怕会伤了侯爷的胃…”
康子晋不语,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荣施心内颤痛,她勉力扬起脸来,对岳清嘉笑了笑:“是奴僭越了,还请姑娘告诉奴地方,奴去帮侯爷换壶热茶来。”
这回,康子晋有反应了。
他漠声道:“去罢。”
得了岳清嘉的指向,荣施端着漆盘,款步出了水心榭。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水榭中传来男人不遮不掩的斥责声:“她是个什么身份,也配支使你?你也不度一度,不过是个妓.子,她的使唤你也听得?”
荣施脑子里‘轰’的一声,周遭万籁俱静,她停下脚步,似乎连五感六觉都被封闭了。
妓.子两个字,仿佛一把凌厉的刀,剐得她整个人挖心摘肺般的疼。
好几息后,荣施的瞳孔才重新聚焦,她一路趄趄趔趔地,几乎是拖着腿脚到了茶水房。
而水心榭中,岳清嘉保持着丧尸.jpg的表情,麻木听训。
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看电视的时候,那些个跟在主子身后的下人都是一脸呆滞,跟行尸走肉一样了。
主子心、海底针,尤其是跟着这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神经病,在他身边该哭还是该笑,没人猜得透,不如做个没有表情的木头人,保平安。
康子晋见岳清嘉没半点反应,倒衬得自己像个长舌妇一样唠叨,不觉心内愈发躁气。
他站直身来:“此处甚是无趣,走罢,你也随本侯去瞧瞧那丛木芙蓉。”
岳清嘉也不多嘴,乖乖跟着出了水心榭。
康子晋一出现,就成了中心,原本叽叽喳喳在赏花的姑娘们,又簇拥到他身边,拿着自己刚摘的木芙蓉,非要他从中评出花魁来。
康子晋负手在后,笑得恣意:“选便选了,胜者,可得赏银三百两。”
这话一出,简直让姑娘们都疯魔了,再看自己手上的花,刚才还喜爱得不行,眼下是怎么看怎么落人下风。
在其它花娘纷纷重新去摘花的当口,槐娘靠到岳清嘉身边,一把绢扇摇得风情万种:“敢问姑娘怎么称呼?我见姑娘很有些眼熟,倒与侯爷身边一位姓贾的小郎君很有些相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