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燃至尽头,刘宪轸才听到了陈涌星的声音。
虽然两人都是一脸平静,很显然刘宪轸的情绪比她平稳许多。他潇洒地将烟蒂丢到地上,皮鞋用力地踩了踩。
“涌星,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我,相信我们。我们始终是相信胜利并且敢于胜利的。”
大概是刘宪轸明亮真诚的眼睛重新鼓舞了涌星的斗志,她不好意思起来,“我真是太不合格了。”
刘宪轸笑笑,“你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这样的人,向来忌讳感情。可我们真的没有感情么?如果我们真的没有感情,又怎么回走上这条路来。所以归根到底,我们要控制感情。”
涌星感激地望着他,同时向他汇报起自己答应了宋青青去给她庆祝生日的事情。
这可算是她回国后唯一能拿的出手汇报的进展了,于是她罕见地十分兴致高昂,兴致勃勃地对他说了一大堆。
刘宪轸也不打断她,只是微笑着听她说着。
“哦,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等回过神来,涌星又是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只不过现在天边满是绯红的云霞。人们对脸上飘过晚霞的女孩总是心存善意。
刘宪轸摇摇头,“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一步。据我所知,宋家和章家一向亲密,而章家却没人在政府做事,可宋家却在重庆极有人脉。小道消息说章家有意撮合宋青青和章崇茴,想必宋青青的生日他也会去的。”
涌星点点头,“我会抓住机会。”
刘宪轸见她情绪已经归于平静下来,这才提起话头,“对了,你和法租界的督察长认识?”
涌星一愣,她没想到自己只跟徐敬棠说了两句话,而刘宪轸竟然会洞悉一切。同时她心里更是一惊,刘宪轸看得出来,那若是有心之人隐藏在四周必定也会发现。
刘宪轸看出来了尚且不可怕,可若是被日本人看到了呢?
陈涌星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她左右探看了一番,叹了口气,“我本来打算明天专门找你解释清楚呢,只是说来话长,这里实在不方便。”
如今正是晚饭时节,他们两个在江边站了一会已经有人往他们这看热闹了。虽然刘宪轸顶着一副风流浪子的名头,可他还不想在这个时候就让人发现他和陈涌星举动亲密。
好钢用在刀刃上,就算是坏名头,用对了地方也可能扭转乾坤。
刘宪轸道,“这样吧,晚上七点我们在吉味居后厨碰头,你从后门进去,那里会有人接应你的。”
陈涌星答应下来,旋即又觉得奇怪,“之前你不是说吉味居的......已经取消了么?”
刘宪轸被她这么一问倒是罕见得咳嗽了一下,之后才半是想笑半是不好意思道,“哎呀,第一次见面,你还没经过组织的考验呢!我哪能什么都跟你交底啊。”
涌星也笑了,她凑到他面前逼问道,“难道刘秘书现在告诉我了真相,说明我已经经过考验了?”
刘宪轸憋笑,“好吧好吧,虽然考验无处不在,但陈涌星同志,我们很感谢你的加入。”
涌星很不满意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也不再追问什么。两人挥手作别,分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沪市的冬天还是很冷的,涌星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可心里却暖暖的。
但他们没人知道,一辆军用轿车停在拐弯的隐秘处,沉默地将他们的一切举动收入眼底,而车内的人早已气的暴跳如雷。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大街上竟然......”
徐敬棠愤怒地将警帽丢在座位上。
司机元空壮着胆子问道,“那什么......督察长......咱们还跟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边传来徐敬棠冰冷的声线,“滚。”
“啊?”
“滚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元空这回可是连徐敬棠的画外音都听明白了,他赶忙下了车。
“督察长一路顺......”
话音未落,只听“嗡——”的一声,军用轿车已开出去很远,只留下元空一人风中凌乱欲哭无泪,“督察长!这离咱们局子可太远了!”
涌星抬起左腕。
手表显示时间为七点的时候,她准时出现在了吉味居的后院。后门早有人等候,还是上次招待她的小童,一见她来,连忙将她迎进来。
“快进去吧,刘同志已经在菜窖等你了。”